一群人呼啸而来。
走在前头的是宋铁山，名义上的打虎寨之主。
铁剑山庄掌门，六十有五，须发花白，面容威严，一双鹰目精光四射。
打虎寨本无主。
这里因为剑痕爪印的缘故，是西蜀各路江湖人汇聚之地。各派弟子来来往往，喝酒赌斗，买卖消息，偶尔也会因恩怨厮杀，但从未有人敢说这地方归谁所有。
直到隐剑峰修士突然入世，搅得西蜀武林风声鹤唳。各大门派人人自危，最终不得不推举一位盟主，统御群雄，以应对变数。
宋铁山资历最老，武功最高，门下弟子众多，自然成了不二人选。
当了一段时间盟主之后，宋铁山多少有点飘了，渐渐把打虎寨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什么仙长？什么退兽潮？“
在大寨前，宋铁山听着弟子禀报寨中之事，冷笑一声：“装神弄鬼罢了！“
“师父说得对。”
“我等外出，留下的都是些小辈，没见过世面，被江湖术士唬住了！”
“之前兽潮爆发突然，说不定就是那所谓仙人所为，骗取钱财。”
“嗯，很有可能……”
他身后，精英弟子以及一众掌门出言附和。
“哼。”宋铁山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什么把戏没见过？先前说什么仙家修士，可便寻多日也未得见。“
他越想越觉得可笑。
“走，进寨。”宋铁山一挥马鞭，沉声道，“老夫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打虎寨招摇撞骗！“
寨门大开。
宋铁山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七八位掌门，皆是西蜀武林赫赫有名的人物。目光扫过满座宾客，对主位上的沈砚视若无睹。
“诸位！“宋铁山声如洪钟，“老夫听闻寨中遭兽潮侵袭，特率各派掌门回援！“
寨中诸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有人出门相迎，该说的都说了。宋铁山却这番言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终于，一个年轻刀客忍不住起身，抱拳道：“盟主，兽潮已退！多亏沈仙长出手相助，才保住了打虎寨！“
“仙长？“宋铁山这才“恍然“看向沈砚。
他上下打量沈砚，见其一身青衫，气质出尘，却无半点武林中人的锋芒，心中更是不屑。
“年轻人，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宋铁山捋须问道，语气居高临下，“可知此处是何所在，在此招摇撞骗是何等罪过？“
“盟主，慎言！“一人忍不住站起来，“沈仙长真的退了兽潮！我们亲眼所见，他一箭惊百禽，连白虎都退避三舍！“
“荒谬！“
宋铁山身后，一位紫袍掌门厉声呵斥：“江湖险恶，多障眼之术。你们经验浅薄被蒙蔽就罢了，怎能还在这里胡言惑众。“
“没错！“另一位掌门冷笑，“江湖术士的把戏罢了！什么仙长，装神弄鬼！“
沈砚依旧端坐主位，神色淡然，仿佛这场闹剧与他无关。
白洪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节捏得发白，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柳飞烟更是直接按住了腰间长剑，下意识已经运起了灵力。
就在二人要出手的瞬间，沈砚轻轻抬了抬手。一道无形的气劲将二人按回座位。
“何必动怒。“沈砚的声音依旧平和，“夏虫不可语冰。“
白洪不甘心地咬牙。
柳飞烟委屈地扁了扁嘴，但还是乖乖坐好，只是仍用杀人的目光瞪着宋铁山一行人。
宋铁山见沈砚不反驳，心中更加笃定此人心虚，必是个骗子！
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声马嘶。转头看去，眼睛一亮。
好一匹神骏非凡的白马。
丹顶如朱砂，四蹄踏焰，鬃毛如羽，一看就不是凡物！
“哪来的马？”宋铁山是爱马之人，一眼就喜欢上了。
“沈先生的。”有人答。
“哦？”宋铁山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个价吧，本盟主买了！“
寨子里的江湖人，此刻全都表情古怪。
“这老东西疯了吧？那马可是仙鹤变的啊！“
“完了完了，盟主这是要作死啊……“
“买？”沈砚摇了摇头，“不必买，你若能牵走，白送。“
白洪和柳飞烟一听，差点笑出声来，赶紧低头掩饰。
“还算你识趣。”宋铁山闻言，更以为沈砚认怂了，当即一挥手，“来人！去牵马！“
几个弟子立刻上前。
他们刚靠近辕车，那匹白马突然打了个响鼻。
几个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无形的气劲震飞，重重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废物！“宋铁山怒骂一声，亲自上前，“一匹马都搞不定？“
宋铁山的手刚碰到马缰，白马骤然昂首，丹顶赤光大盛！
“嘶——！“
一声清越长鸣，不似马嘶，反倒如鹤唳穿云！
刹那间，白马四蹄腾起熊熊烈焰，赤红火舌如浪翻涌，灼热的气浪轰然炸开！
宋铁山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马前蹄高高扬起，火焰凝成羽翼虚影，在月色下一闪而逝。
“砰！！“
裹挟着烈焰的马蹄重重踹在宋铁山胸口！
这位盟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衣袍被火焰燎得焦黑破碎。
他在空中翻滚时，众人分明看到，白马竟凌空踏行，
每一步都燃起赤焰莲花，虚空中隐约有雪白羽翼舒展，却又在眨眼间消散无踪。
“轰隆！“
宋铁山砸塌了酒坛堆，黄酒泼天溅起，却被残留的火焰瞬间蒸成白雾。
“妖、妖怪......“紫袍掌门瘫坐在地。
“是仙！“年轻刀客忍不住纠正。
白马优雅落地，火焰尽收。它踱步到宋铁山面前，低头喷了个响鼻。
“嗤——“
一团火星溅在宋铁山脸上，烧得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安静些。”沈砚招呼了声，白马这才收敛火焰，回到了车辕处。
宋铁山嘴唇颤抖，恐惧到极点的失语。
四周的掌门们深深的低着头，连抬头看沈砚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人再说话，
夜风呜咽，仿佛在嘲笑凡人的无知与狂妄。
只有柳飞烟憋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