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瞳孔中灵光闪动,目光对焦在地下深处。
他看到了。
徐福。
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对手。
虽然隔着层层废墟和厚重的地层,但在大衍天机罗盘的指引下,徐福那扭曲的身影无所遁形。
不成人形的身体浸泡在污秽的血池当中,像腐烂的蜡像般在血池中沉浮,破碎的皮肉不断剥落又再生,露出下面蠕动的猩红肉芽。
“很麻烦啊……”
沈砚眉头紧紧皱起。
徐福不足为虑,可这个阴毒的家伙,提前布了一座大阵。
血池蔓延出的血线,正顺着地脉的暗河疯狂滋长。穿过地底裂缝,爬上房基,缠绕梁柱,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整座京城笼罩其中。
地面上,京城依旧繁华似锦。
小贩正吆喝着糖葫芦,全然不知脚下的青石板缝隙里,正有暗红色的异物在蠕动。酒楼里觥筹交错,没人注意到梁柱渗出细密的血珠。
“整座城,都是祭品。”
王府里的仆人,宫城里的部分禁军,一些抱着斗鸡的玩客……
血线从他们脚下探出,悄无声息地缠绕上脚踝,像贪婪的水蛭般吸取着生气。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那些被血线寄生的人,他们面色如常,谈笑风生,完全不知自己的眼白里已经爬满细小的红丝。
说书人正在讲太平盛世,酒肆中醉汉高呼,青楼里传来阵阵笙歌。没人知道暗红色的脉络正在疯狂蔓延,将整座城市拖向深渊。
这座南楚的都城,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祭坛。
“来到京城后,应该四处走到一下的。虽然新神的力量无法感知,但如果见到那些人,也不会看不出来。”
沈砚心中有些懊悔。
又将目光望着废墟中的那个庞大身影。
最粗的一根血线,在康王的体内。
此刻的康王,在沈砚眼中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蠕动的大茧。
康王的神态是外壳,内部不可名状之物正在成形。
“这应该是徐福孕育的躯体。”
沈砚摩挲着手指,踌躇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出手。
转身,离开。
杀不了。
此刻杀不了。
沈砚不会遁地之术。
除非不顾京城百姓,直接掀翻。
“只能先破阵,真是麻烦……”
沈砚叹着气,揉着太阳穴,思索着离开。
留下岳擎苍和莱阳王站在原地。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说什么怎么办……”
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京城的危机,但看见的麻烦已经足够头痛。
康王府没了。
就在他们眼前,被人弹指抹去。
“京都再现祥瑞,地龙翻身,康王府不幸被毁。”
莱阳王给出了方案。
岳擎苍冷笑一声:“这种说辞,孩子都不会信!”
“陛下相信就够了。”莱阳王意味深长地说,“咱们的陛下,只关心他的斗鸡。”
岳擎苍脸色晦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提高声音。
“来人!即刻封锁康贵坊!巡防营持本将令箭戒严,所有目击者集中看管!”
“王叔没地方住,让他住驿馆吧。”莱阳王又意有所指的补充道,“砚公子现在放过他,不代表会一直放过他。而且王叔到底有何秘密,也是要查的。”
岳擎苍点头。
“大将军忙着吧,本王回去了。”莱阳王转身欲走。
“王爷,请留步。”岳擎苍目光锐利。
“哦?。”莱阳王挑眉:“本王给你出的主意,却要连本王一起软禁?”
“不,是想与王爷联手。”岳擎苍踢开脚边碎石,似乎心有不甘。
“在砚公子来京前,王爷就在谋划些什么吧?王爷能否把你的目的,还有知道的事情,都和我说说。我知道的事,也可告诉王爷。”
“这可不像你。”莱阳王很意外。
“我和王爷有很多分歧。”岳擎苍道,“不过有一点,你我一致。无论如何,南楚不会与砚公子为敌。既然砚公子针对康王,一定有不得了的理由。在这个谜团揭开前,你我必须协作。“
“好。”莱阳王点头。
……
第二日,金銮殿内,百官神色各异,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建炎帝临朝,被迫的。
“启禀陛下!”京兆府尹率先出列,“昨夜天降祥瑞,地龙翻身,康王府不慎被波及,整座府邸凭空消失,只余满地焦土!”
“荒谬!”首辅徐阶厉声打断,“分明是有人图谋不轨,以火石毁了王府!岳大将军,你昨夜带兵封锁康贵坊,作何解释?”
岳擎苍抱拳沉声道:“此乃祥瑞所致,微臣已命人……”
“祥瑞!哪有这样的祥瑞!”老首辅现在听见祥瑞就头疼,“为何偏偏只震塌康王府?岳将军莫不是把满朝文武都当傻子?”“
一众官员交头接耳,不少文官已经怒目而视。
“徐首辅此言差矣。”一直沉默的莱阳王突然开口,“本王昨日拜访王叔,亲眼所见,确是天降祥瑞。康王府地下出现石碑,有上古铭文,歌颂陛下圣德。石碑就在殿外,可……“
“放屁!”首辅勃然大怒:“那一看就是新刻的,石粉都没擦干净。康王爷呢?让他来说。”
“康王爷暂居驿馆,受到些惊吓,安然无恙。”岳擎苍硬着头皮道。
“王叔的斗鸡安好。”莱阳王补充,“不会错过今日的斗彩宴。”
“那便好。”建炎帝微微点头,“不就是王府吗,朕给王叔再盖一栋。只要王叔的斗鸡没受伤就好,否则朕的金翅将军就没有对手了。”
“陛下……”老首辅还想再谏。
工部尚书突然出列:“昨夜地动,工部测得震源确在康王府地下。”
兵部侍郎也站了出来:“巡防营将士皆可作证,未见任何妖人踪迹。“
“你们……”徐阶脸色铁青。
他环视朝堂,发现六部已有大半倒向。
“没事就退朝吧,莫要耽搁了九霄鸣瑞斗彩宴。”建炎帝揉了揉太阳穴,“王府的事,着令岳爱卿全权处理。“
“陛下!“莱阳王突然道,“九霄鸣瑞斗彩宴,康王叔虽然受了些惊吓,但如此盛会不可缺席。微臣请旨,去接他入场。”
“理应如此。”建炎帝摆手退朝。
岳擎苍则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莱阳王。退朝后,岳一把拉住莱阳王:“王爷这是何意?康王要软禁的!“
“大将军一心为国,可曾想过砚公子为何要灭康王府?“莱阳王甩袖轻笑。
“本王不仅要让康王现身,更要请砚公子亲临。会场由禁军守卫,大将军则进不得。砚公子到时候再想杀什么人,大将军也就阻拦不得了“
“你!“岳擎苍怒目圆睁,却见莱阳王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
“大将军,听本王一句劝。你我皆是凡人,朝堂上怎样都好。但有些棋,不是凡人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