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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浓墨,将明斗山脉东麓的丘陵与沟壑尽数吞噬。

在一处隐蔽的、被参天古木与嶙峋怪石所遮蔽的山洞深处,一缕微弱的堇紫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又顽强地燃烧着,映照出洞壁上狰狞扭曲的影子。

于红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双目紧闭,呼吸绵长而微弱。

她的身体依旧被那套奇特的、充满了毁灭与不祥气息的紧身战斗服包裹着,只是此刻,战斗服表面的紫色光芒黯淡了许多,甚至在某些关节处,还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弧,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距离那场与忆者大叶荷的惊天之战,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几日。

那十几日里,她就像一头受了重伤的孤狼,凭借着对这片山林的熟悉和骨子里的求生本能,拖着残破的身躯,躲避着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最终才寻到了这处足以让她暂时栖身的隐秘洞穴。

那场战斗,是她自获得新生以来,遭遇的最惨烈,也是最屈辱的一败。

那个自称“忆者”的神秘女子,其力量体系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那看似脆弱的彩绘玻璃,却蕴含着足以禁锢她灵魂、消解她崩坏能的恐怖力量。

若非她在最后关头当机立断,不惜引爆一部分律者核心的本源能量,强行挣脱束缚,恐怕此刻,她早已成为对方的阶下囚,或者一具冰冷的实验品。

即便是侥幸逃脱,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律者核心受损严重,体内的崩坏能紊乱不堪,甚至连维持律者形态都变得异常艰难。

那日从空中狼狈坠落后,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进了这片山林,一路上,鲜血与散逸的崩坏能留下了清晰的痕迹,若非她拼尽最后的力量,引动了一场小范围的雷暴,将那些痕迹尽数冲刷抹去,恐怕早已被史莱克学院的那些追兵寻上门来。

这十几日,她便是在这阴暗潮湿的山洞之中,默默地舔舐着伤口。

崩坏能,这种源于宇宙本源的毁灭之力,其恢复能力也远非魂力可比。

它如同有生命的毒藤,在她体内肆意地流窜、修复,每一次修复,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要将她的骨骼与经络都重新淬炼一遍。

但于红,早已习惯了疼痛。

肉体上的折磨,与她那颗早已被绝望和怨恨填满的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终于,在第十四日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洞口的藤蔓缝隙,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时,于红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燃烧着滔天恨意的赤红色眼眸,此刻虽然还带着几分虚弱,却已然重新凝聚起了冰冷而决绝的杀意。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那受损的律者核心,也在崩坏能的滋养下,重新变得稳定而充盈。

甚至她感觉自己的力量,比之前更加纯粹,也更加强大了。仿佛那忆者的攻击,不仅重创了她,也在无形之中,为她剔除了一些律者核心初成之时所携带的“杂质”。

她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四肢,感受着体内那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带丝毫温度的笑容。

该,去复仇了。

她那双赤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疯狂而又清晰的恨意。

她要向所有导致她悲惨命运的源头,进行最彻底、最残酷的复仇。

首先,是那对给了她生命,却又无情地将她推入深渊的父母。

归根结底,她之所以会被抛弃,之所以会受尽欺凌,之所以会被当成可以随意牺牲的祭品,其最初的根源,便是她那张被世人视为“丑陋”的脸庞。

在这个只看重皮囊的世界,丑陋,便是原罪。

那么,就让她,从这个给予了她最初罪孽的地方开始,将一切都彻底斩断吧。

然后,是史莱克学院。

那群自诩正义、打着“监察者”旗号的伪君子。

若非他们派出了那个叫玄子的封号斗罗前来清剿,死神使者也不会将她当成祭品,她也不会在绝望中化为律者。

那个老家伙虽然已经被自己亲手碾碎,连灰烬都未曾留下,但这笔账,绝不能就此算完。

史莱克学院,这个培养出无数“英雄”的所谓圣地,也必须为它所谓的“正义”,付出血的代价。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史莱克学院底蕴深厚,强者如云,更有那个神秘莫测的忆者大叶荷坐镇。

以她现在的实力,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

这笔账,可以先往后放一放。

最后,是圣灵教。

这个隐藏在大陆阴暗角落的、庞大的邪魂师组织。

死神使者曾接到过他们的招揽,那个传信的圣灵教使者,更是对史莱克监察团的行动了如指掌。

这一切都说明,圣灵教与史莱克学院之间,早已是水火不容。他们,是天然的盟友,也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但于红对他们没有任何好感。在她看来,无论是自诩正义的史莱克,还是标榜邪恶的圣灵教,不过是这腐朽世界中,一体两面的存在罢了,都该被彻底地审判、毁灭。

相貌歧视者该死,霸凌者该死,不合格的父母该死,虚伪的史莱克学院该死,疯狂的圣灵教也该死!

这个世界,从根子上,就已经烂透了。

于红心中的复仇蓝图渐渐清晰。

第一个目标,便是回到她出生长大的地方——跃石村,斩断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也是最肮脏的联系。

她走出山洞,抬头望向那蔚蓝的天空。

阳光刺眼,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那片阴霾。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粗壮的堇紫色电流,冲天而起,如同愤怒的雷龙,朝着记忆中那个让她作呕的方向,疾驰而去。

没有了魂力的束缚,也没有了人类肉身的桎梏,纯粹由崩坏能构筑的律者之躯,让她拥有了难以想象的速度。

山川河流在脚下飞速倒退,化为一片片模糊的色块。狂风在耳边呼啸,却无法吹动她那由能量构筑的衣角分毫。

每小时四百多公里。

这种超越声音的速度,让她在短短半个多小时之后,便跨越了数百里的距离,来到了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跃石村。

这个坐落在星罗帝国西方集团军军营东北方向约莫八十里处的小小村落,被一片翠绿的原野和稀疏的林木所遮蔽,如同被世人遗忘的角落,宁静而闭塞。

当于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降落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时,她的心中,没有丝毫的近乡情怯,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恶与冰冷的杀意。

她静静地走在村中那条由青石板铺就的、坑洼不平的小路上。

路两旁是些低矮的土坯房,墙壁上布满了岁月的斑驳痕迹。

几只土狗懒洋洋地趴在路边晒着太阳,看到有陌生人走过,也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连吠叫的力气都欠奉。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泥土、牲畜粪便和某种陈腐气息的味道。

那是贫穷的味道,也是愚昧的味道。

没有人能认出她。

在她成为雷之律者的那一刻,她那具曾经被视为“丑陋”的躯壳,便已被狂暴的崩坏能彻底撕碎、重塑。

就如同破茧成蝶,虽然保留着属于“于红”的记忆与意志,但她的生命形态,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在那日与忆者大叶荷的战斗中,被重创之后,那潜藏在她律者核心深处的、属于崩坏的意志,更是借着修复她身体的机会,对她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改造。

如今的于红,早已褪去了曾经那副唯唯诺诺、自卑怯懦的模样。

她身姿高挑,曲线玲珑,一袭堇紫色的紧身战斗服,将她那近乎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处闪烁着细密的紫色电光。

她的五官,更是被精雕细琢得如同神祇的杰作,肌肤白皙胜雪,眉眼间带着一种冰冷而妖异的美感。

那双怒意炽盛的赤红色眼眸,如同两颗镶嵌在雪地里的红宝石,摄人心魄,却又充满了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与杀意。

此刻的她,若论容貌,绝对是万里无一的绝世美女。清冷、高贵、美艳得不可方物,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疯狂,也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嫉妒。

就连她的思维方式,也在这潜移默化的改造中,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人”。

无数关于宇宙、关于崩坏、关于那些禁忌的知识,如同被强行灌输一般,在她脑海中生根发芽,让她能够以一种更高维度的、近乎冷酷的视角,去审视这个在她看来充满了缺陷与罪恶的世界。

如果不是还保留着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她或许真的会忘记自己曾经是谁,彻底成为一个只知毁灭的崩坏化身。

她静静地走着,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小桥,流水,人家。

一草一木,都与她记忆中的样子一般无二,却又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发自内心的恶心。

就在她穿过那座吱呀作响的小木桥,来到村子东北角的牌坊下时,一阵闲聊与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

牌坊下,一张磨得光滑的石桌旁,正围坐着两三个穿着粗布短褂、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正聚精会神地对弈着一种在这个世界颇为流行的棋类游戏,不时为一步妙棋而抚掌赞叹,或者为一步臭棋而摇头惋惜。

于红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那几个下棋的老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便注意到了她。

他们的动作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在于红身上,手中的棋子悬在半空,忘了落下。

“咕咚。”其中一个老人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眼中充满了惊艳与一丝不易察察的贪婪。

“这……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可真俊俏啊……”另一个老人喃喃自语,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看这身段,这气质……不像是咱们村里的。莫不是……城里来的哪位大官家的小姐,来咱们这穷乡僻壤走亲戚?”第三个老人猜测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

“走亲戚?咱们村里哪家有这么富贵的亲戚?我看啊……倒像是……日月帝国派来的女间谍!”第一个老人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病态的兴奋。

他们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着,那浑浊的目光在于红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欲望与揣测,仿佛她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可以被随意估价的稀世珍宝。

于红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一群约莫七八岁的孩童,嬉笑着,打闹着,从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跑了出来。

他们追逐着一只花色的蝴蝶,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当他们跑到牌坊下,看到静立不动的于红时,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停下了脚步,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她。

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看上去像是孩子王的小男孩,在经历了短暂的失神之后,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看着于红那张美得不像凡人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与一种属于孩童的、最纯粹的占有欲。

他鼓起勇气,走到于红面前,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大声宣布道:“这个大姐姐真漂亮!我以后要娶她当老婆!”

童言无忌,引来了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

于红听到这句话,身体却是猛地一颤,那双冰冷的赤红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竟然脸红了。

一股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了她的全身。

漂亮?娶她当老婆?

这两个词,是她过去二十一年的人生中,从未听到过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

她记得,小时候,每当她看到村里那些漂亮的女孩子,被男孩子们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听着他们那些笨拙而又真诚的“情话”时,她的心中,总是充满了无尽的羡慕和自卑。

她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也能有一个男孩,会用那样温柔而又充满了爱慕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说,你真漂亮,我想娶你。

可是,每一次从那残酷的现实中惊醒,看到的,都只是镜中那张被她自己都厌恶的脸,以及周围那些充满了鄙夷和嘲笑的目光。

而现在……

这个梦想,竟然以这样一种突如其来、甚至有些荒诞的方式,实现了?

就在于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赞美”而感到一阵心神恍惚,几乎要沉浸在这种奇异的、带着几分甜蜜的错觉中时,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骤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愚蠢。还在为这种虚无缥缈的赞美而动摇吗?”

是那个伴随着崩坏能而诞生的、属于雷之律者的、冷酷的“律者人格”。

“醒醒吧,于红。”那声音继续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语调说道,“别忘了,他们赞美的,并非是你。而是这副由崩坏能为你重塑的、完美的皮囊。”

“你听听那些老家伙的议论,再看看这个小屁孩那充满了占有欲的眼神。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明明是同一个人,在同一个村子,仅仅是因为换了一副皮囊,便会遭遇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从鄙夷到贪婪,从厌恶到占有。他们的本质,从未改变。”

“他们所追逐的,永远只是那副华丽的、能够满足他们欲望的外壳。至于外壳之下,那颗曾经因为丑陋而备受欺凌、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又有谁会在乎?”

“这种只看重表象、充满了虚伪与欲望的生物,他们……不配拥有这个世界。”

律者人格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入了于红的心脏,将她那刚刚升起的一丝虚幻的暖意,彻底击得粉碎。

是啊……她说得对。

于红脸上的那抹红晕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冰冷与决绝。

她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那个还在幻想着“娶她当老婆”的小屁孩,也不再理会那些依旧在对她评头论足的老家伙。

她迈开脚步,继续朝着记忆中那个让她作呕的方向走去。

她要亲手斩断这一切。

穿过一个熟悉的拐角,路南第三座房子,那低矮的土坯墙,那掉了漆的木门,那门前被踩得光秃秃的泥土地……一切,都与她记忆中的样子,一般无二。

只是,此刻,那扇破旧的木门之上,却一左一右,斜插着两面小小的三角旗。

一面是刺眼的红色,一面是惨淡的白色。

红旗,代表着喜事;白旗,代表着丧事。

红事白事一起办?

于红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转身,回到了牌坊之下,那几个依旧在对她行注目礼的老家伙面前。

“请问,几位,”于红的声音清冷,不带丝毫的情绪,“那边于家……是发生了何事?为何门上又是红旗又是白旗?”

那几个老人见她主动搭话,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受宠若惊的表情。

其中一个反应最快的老头,连忙站起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抢着回答道:“哎呦!姑娘您是外地来的吧?或者……是于家的远房亲戚?我就说嘛,于家今天办这么大的事,各路的亲戚,肯定都得请来热闹热闹!”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带着几分神秘和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姑娘,这事啊,说来话长咯。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总之啊,这是于家那两串炮仗一样的两口子,在给他们家那个不省心的小子,操办……冥婚呢!”

冥婚?

于红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自然知道冥婚是什么。

只是……这新郎,如果没意外的话,应该是她那个小她六岁,今年应该才刚刚十五岁的弟弟,于青。

“冥婚?”于红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双赤红色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他还那么小……怎么会……”

“唉,说起这于家小子,也真是可惜了。”另一个老人接过话头,摇着头叹息道,“这孩子啊,也算是有本事。虽然家里穷,但他自己争气,小小年纪就跑到城里那家最大的饭店‘福满楼’去当学徒。手脚麻利,脑子也活泛,很得那饭店老板的赏识。”

“不止呢!”第三个老人补充道,“听说啊,那饭店老板的独生女儿,就是那个长得水灵灵,还是个二环大魂师的林家大小姐,也不知是被于青那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就是死心塌地地非要跟他在一起!那林家小姐的父母倒也开明,看女儿喜欢,也就同意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于家小子……入赘!”

“入赘?”于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对穷人家的孩子来说,不算是好事吗?那于家那两口子,为何……”

“好事?呵呵,在他们那两口子眼里,这可就是要了他们的老命了!”第一个老人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他们家就于青这么一根独苗!要是让他入赘给了别人,那他们老于家的香火,谁来续?以后逢年过节的,谁来给他们老祖宗上坟烧纸?”

“所以啊,他们就死活不同意!跑到城里,大闹了一场,硬是把于青那小子给绑了回来,关在家里,哪儿也不让去。说是要给他重新找个能生养的本分姑娘,好给他们老于家传宗接代!”

“那孩子也是个刚烈的。被关了一阵子之后,假装顺从,骗他爹娘把他放了出来。结果一出来,就想尽办法要往城里跑,去找那个林家小姐。可惜啊,他这次因为带的行李有点多,还没跑出几里地,就被他爹娘给追上了。”

“那孩子也是被逼急了,眼看跑不掉了,又不想再被关起来。正好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村口那条河的河水又涨得厉害。他二话不说,就……就跳下去了……”老人说到这里,声音也低沉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那水那么急,人跳下去,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就没影了。尸首……到现在都没找到呢。”

于红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麻木。

于青……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说“姐姐你跑得真快”的傻弟弟。

她还记得,小时候,每当她因为长相而被其他孩子欺负时,总是这个瘦弱的弟弟,第一个冲上来,用他那小小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冲着那些人龇牙咧嘴,虽然他自己也害怕得发抖。

她还记得,在她被父母卖掉的前一天晚上,是这个傻弟弟,偷偷地将自己藏了很久的、唯一一块糖,塞到了她的手里,红着眼圈对她说:“姐姐,你别走……”

可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或许曾真心待她好过的人,也……死了。

死得如此荒诞,如此……可悲。

“那……这冥婚,又是怎么配的?”于红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还能怎么配?”那老人撇了撇嘴,一脸的理所当然,“人没了,就用衣冠代替呗。他们用柳条扎了个一米多高的人像,给他穿上于青生前最常穿的衣服,这不,就算是有个‘人’了。等会儿接亲的队伍来了,直接就把这柳条人给抬过去,拜堂成亲。”

“那……新娘呢?”于红下意识地问道,“也是柳条人?”

“这新娘,可不就是个活人嘛。”老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压低了声音,“是隔壁大鼬庄的,一个姓王的姑娘。人长得倒是还算周正,就是……脑子有点不大好使。听说啊,那姑娘的爹娘,为了二十个铜魂币的彩礼,就把她给卖到于家了。唉,也算是个可怜人吧。不过啊,好歹是个大活人,勉强能伺候人。这不,等她过了门,于家那老两口这后半辈子,也就算是有着落咯。”

于红听完,再也抑制不住,低声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与……疯狂。

呵呵呵,二十个铜魂币,呵呵呵,不错嘛,好歹比她当年的身价贵一倍。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可怜谁。

是可怜那个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最终却落得尸骨无存的傻弟弟?

还是可怜那个因为智力缺陷,就被当成货物一般买卖,还要与一个柳条人拜堂成亲的无辜新娘?

又或者说……她只是在可怜,那个曾经因为丑陋而被抛弃,如今却又因为拥有了绝美容颜,而被这些愚昧的凡人觊觎、揣测的,可悲的自己?

“或许,你说得对。”于红在心中,对那个冰冷的律者人格,做出了回应。

“有些人,确实不配拥有这个世界。”

她不再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径直朝着那座插着红白双旗的、充满了罪恶与愚昧的土坯房走去。

今日,她要亲手斩断这肮脏的过往。

当于红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时,一股混杂着酒气、饭菜香气以及某种劣质焚香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堂屋里,摆着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桌上杯盘狼藉,显然是刚刚结束了一场“盛宴”。

她的父母,那对她早已在心中判了死刑的男女,正满面红光地坐在桌边,与几个看上去像是亲戚的男男女女,推杯换盏,高声谈笑着,脸上洋溢着一种病态的、令人作呕的喜悦。

在于红看来,这就像是一群兀鹫,在分食着她弟弟的尸骨。

于红的出现,让堂屋内的喧嚣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

有惊艳,有错愕,有警惕,也有……毫不掩饰的贪婪。

“你……你是谁?找谁啊?”她那名义上的父亲,于大山,第一个站起身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不像话的陌生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换上了一副自以为是的威严,厉声喝问道。

于红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不带丝毫的情感,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于大山被她这眼神看得心中一寒,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于红的母亲,那个曾经因为嫌她丑而无数次打骂她的女人,王春花,也站了起来。

她上下打量着于红,眼中充满了嫉妒与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看什么看?!”王春花尖着嗓子骂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穿得这么风骚,跑到别人家里来,想勾引谁啊?!还不快滚出去!”

于红看着她那张因为岁月和刻薄而变得愈发丑陋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细密的堇紫色电弧,悄然跳动。

“我来……”她的声音空灵而飘渺,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送你们上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指尖那缕电弧骤然暴涨,化为一柄闪烁着不祥紫光的雷电长刀!

雷鸣划破长空,带起一阵刺耳的嘶哑,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便已经……穿透了于大山和王春花的胸膛。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

只有那毁灭性的崩坏能,在瞬间将他们的身体,连同他们那肮脏的灵魂,一同……化为了虚无。

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堂屋内,那几个所谓的“亲戚”,早已被眼前这如同神魔般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于红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这些蝼蚁,甚至不配让她亲自出手。

她转身,走出了这间充满了罪恶与腐臭的屋子。

门外,接亲的队伍正好抵达。

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只是,那喜庆的唢呐声,在于红听来,却如同最刺耳的哀乐。

她没有理会那些目瞪口呆的接亲队伍,也没有再看一眼那个被媒婆搀扶着、脸上带着痴傻笑容的“新娘”。

她只是身形一晃,再次化为一道堇紫色的流光,冲天而起,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

她的下一个目标,是西方的日月帝国腹地。

那里,有她新的审判对象。

圣灵教。

而此刻的跃石村,注定要因为这两位“人上人”的突然蒸发,而陷入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之中。

只是,这一切,都已与于红无关。

她早已斩断了与这片土地,最后的一丝联系。

从今往后,她只是崩坏的使徒,是毁灭的化身,是行走于人间的……雷之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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