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这份他坚守了近十年的忠诚,却让他背负上了一个足以压垮任何人的沉重秘密。
他抬头,透过石缝的间隙,望着那片被乌云遮蔽的、看不见一颗星辰的夜空,心中充满了迷茫。
朱家,那个与皇室联姻、权势滔天的庞大世家,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他们的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势力的支持?
日月帝国?还是……那个传说中早已销声匿迹,却又如同附骨之疽般无处不在的……圣灵教?
方哲彦不敢再想下去。
他知道,自己此刻所窥探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大陆之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与阴谋,他不得而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个消息,安全地带回帝都。
突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方哲彦的身体瞬间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的气息,将自己完美地融入了石缝的阴影之中。
他看到,一头体型约莫两米多长、浑身覆盖着灰褐色鬃毛的野猪类魂兽,正小心翼翼地从一片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它的獠牙弯曲而锋利,小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芒,显然是在寻找食物。
从其身上散发出的魂力波动来看,应该是一头八百年左右的“石甲蛮猪”,以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著称,但性情相对温顺,只要不主动招惹,一般不会攻击人类。
方哲彦的心中,却是一动。
他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清水也快要见底。在这荒山野岭,想要补充给养,并不容易。
而眼前这头石甲蛮猪,无疑是一份送上门来的“晚餐”。
虽然击杀它会消耗一些魂力,也可能会闹出一些动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饥饿,是比任何敌人都要更加可怕的。
他决定动手。
他没有召唤出自己的武魂,也没有使用任何魂技。
对付这种级别的魂兽,还用不着那么大的阵仗。
他只是悄无声息地从石缝中滑出,如同真正的影狼般,借着夜色与地形的掩护,绕到了那头石甲蛮猪的身后。
那头石甲蛮猪依旧在低头拱着地面,寻找着可食用的植物根茎,丝毫没有察觉到死神的降临。
就在它将头埋入土中的那一刹那,方哲彦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了十余米的距离,右手成爪,指尖闪烁着幽蓝色的寒光,那是魂力高度凝聚的表现。
“第四魂技,狼吻之喉!”
他并没有真的施放魂技,只是借用了这个他最熟悉、也最致命的魂技的发力方式,将全身的力量与魂力,都凝聚在了自己的指尖之上。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声响,方哲彦的右手,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牛油般,毫不费力地,便刺穿了石甲蛮猪那厚实的、足以抵挡普通刀剑的颈后皮肉,精准无比地,捏碎了它的颈椎骨。
那头八百年修为的石甲蛮猪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没能发出,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便轰然倒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方哲彦迅速地处理了石甲蛮猪的尸体,他只取下了最精华的两条后腿肉,然后用泥土和落叶将剩下的尸体和血迹仔细地掩盖起来。
他不能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
他不敢生火,只能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生肉切成薄片,然后撒上一些能够去腥提味的特制香料粉,就这么,一口一口地,生吞了下去。
那味道自然算不上好,充满了血腥与生涩。
但对于此刻的他而言,这却是能让他继续活下去的、最宝贵的能量来源。
吃饱喝足,魂力也恢复了大半。方哲彦没有再做停留,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他亲手埋葬了罪恶的村庄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然后,毅然转身,再次踏上了那条通往未知与危险的亡命之路。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前进,不停地前进。
因为他的肩上,扛着的是一个帝国的命运。
一日之后,傍晚时分,当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一片壮丽的火烧云时,一座雄伟而古老的城池轮廓,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尽头。
归海城。
海疆行省的首府,也是帝国南疆最重要的军事重镇。
只要能进入归海城,他便能通过城中的紧急军用通讯魂导器,以最快的速度,与首都取得联系。
然而,当他真正靠近归海城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那颗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再次沉入了谷底。
只见归海城外,早已是旌旗遍地,营帐连绵。
无数身着杂色盔甲、手持各式兵刃的叛军,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将整座归海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城墙之上,帝国守军的旗帜虽然依旧在飘扬,但那稀疏的兵力和偶尔传来的、充满了绝望的呐喊,都预示着这座孤城,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方哲彦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他仔细地观察着叛军的布防。
归海城的地势颇为特殊,东面临着浩瀚的大星罗江,江面宽阔,水流湍急,易守难攻。
北面则是一座名为“龟背山”的巨大山脉,山势险峻,林木茂密,同样不利于大军展开。
因此,叛军的主力,都集中在了西门和南门这两处地势相对平缓的区域。
在那里,攻城塔、投石车、以及各种魂导炮,早已准备就绪,黑压压的步兵方阵如同乌云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而北门方向,叛军的兵力则显得相对薄弱了许多,似乎只是象征性地进行着围困,以防止城中守军突围。
方哲彦知道,归海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即便他能设法混进去,也根本无法通过那早已被叛军严密封锁的通讯渠道,将消息传递出去。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再次感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与绝望。
他咬了咬牙,没有再做丝毫的停留,转身,沿着那波涛汹涌的大星罗江,继续朝着北方,那遥不可及的首都星罗城,狂奔而去。
夜色再次降临。
江风凛冽,吹得他衣袂翻飞,也吹得他心中一片冰凉。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双腿早已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肺部也像是被火焰灼烧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他沿着大星罗江的河岸一路向北,江水在夜色中翻涌,发出沉闷的咆哮,如同在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帝国哀鸣。
这条帝国南疆的母亲河,曾经是何等的繁华与富饶。无数的商船在其上往来穿梭,将南方的物产与财富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帝国的心脏。
可如今,江面之上,却是一片死寂,连一艘渔船的影子都看不到。
行出约莫四五十里,他来到了一处名为“芦苇渡”的旧渡口。
这里曾经应该是一个颇为热闹的所在,连接着江两岸的村镇。
可如今,渡口的木制码头早已腐朽倾颓,几艘破旧的渡船半沉在浑浊的江水之中,只露出光秃秃的桅杆,如同死者伸向天空的、绝望的手臂。
渡口旁边的小镇,更是早已化为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