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diquge.com

依旧是把电动车稳稳停在楼下,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冲,钥匙刚插进锁孔就迫不及待转了两圈。推开门一股脑把买来的晚饭摊在桌上,凉皮的酸辣、肉夹馍的油香混在一起,没几分钟就被我风卷残云般扫进了肚子里。抬眼瞅了瞅墙上的挂钟,才六点半,日子过得慢悠悠的。

烧了壶热水冲了个澡,换上松松软软的睡衣,趿拉着拖鞋就坐到了电脑前。点开游戏界面的瞬间,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被屏蔽了——操控着角色在虚拟世界里厮杀、组队、闯副本,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眼睛盯着屏幕眨都不眨。果然,游戏这东西最是磨时间,刚打赢一场硬仗,桌角的闹钟就“叮铃铃”地炸开,我手忙脚乱地关掉电脑,连关机画面都没等加载完,就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扑到床上。

后脑勺刚沾到枕头,眼睛一闭,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困意就顺着脊椎爬上来,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我迷迷糊糊地想,准是成了阴差的缘故。换作以前,这个点我还在跟朋友联机开黑,精神头足得能再熬三个钟头,哪会像现在这样,沾床就想睡呢

我猛地睁开眼,周遭的光线昏昏沉沉,鼻尖萦绕着一股陈旧木料的霉味——敢情我又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小木床上了。

“好家伙,这破房间是认准我了?成了我的固定刷新点不成?”

我咂咂嘴嘀咕了一句,撑着床头坐起身,木床发出一阵“咯吱”的抗议。轻轻推开那扇掉了漆的木门,门板轴发出“咿呀”一声闷响,我凭着脑子里模糊的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阎王殿的方向挪。

没走多远,就见两道身影迎面飘来。黑无常一袭皂衣,白无常一身素袍,两人肩并肩悬浮在半空中,衣袂无风自动。我脚步一顿,索性也迎了上去。

“呦呵,我俩正打算去找你呢。”

白无常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飘忽的笑意,帽檐下的脸在昏暗里看不真切。

“嘿嘿,巧了不是,正好撞见两位前辈。”

我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其实吧……我有点记不清昨天的路了。”

这话半真半假,说到底还是突然撞见他们,脑子里瞬间空了档,实在不知道该扯点什么才自然。

“那看来我俩来得正是时候,不然你怕是要在这儿绕圈子了。”

白无常的声音带着点戏谑,飘悠悠地钻进耳朵里。

“那我就得逮着路人问问了——啊不,是路鬼。”

我顺着话茬打趣,脚步轻快地跟上他们,三人并肩往阎王殿的方向走。昏暗中,两侧的石灯笼忽明忽暗,映得地面上的影子也跟着晃悠。

心里那点好奇实在按捺不住,我往前凑了半步,小声问道

“前辈,今晚咱们……是要去哪儿啊?”

话出口,才发觉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

“不清楚。”

黑无常的声音闷闷的,像从瓮里传出来

“等会儿老大自会吩咐。”

“老大……”

我愣了一下,脑子里转了个圈,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称呼指的是谁。

白无常斜睨了我一眼,帽檐下的嘴角似是勾了勾

“还能是谁?阎王呗,咱们这儿的老大。”

“哦哦!瞧我这记性!”

我赶紧抬手拍了拍后脑勺,笑着打圆场,心里暗叫自己糊涂——这地府里,我们的直属领导除了阎王还能有谁

一路踏入阎王殿,明明昨天才来过一趟,也清清楚楚记得自己阴差的身份,可双脚刚沾到这地界的青砖,那股子“我已经死透了”的寒意还是顺着脊梁骨爬上来。

从前我是真不怕死的,生活中总挂在嘴边“真要是得了治不好的大病,我可不受那罪,死了干净。”可眼下实实在在站在这专收亡魂的地方,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突突地跳得发慌。好在指尖传来的凉意在提醒我——我还没真成了这殿里要审的魂。

进了大殿,直走到阎王案前。

“嗯,来了。”

阎王抬眼扫过我和黑白无常三人,声音不高不低,随手往空中一拂。一张泛黄的纸卷慢悠悠飘过来,白无常眼疾手快,伸手稳稳接住。

“得嘞。”

他快速扫了眼纸卷,脆生生应了一声。不用问也知道,那上头定是今天要勾的魂灵名单。

“好好适应着,争取早些能独当一面。”

阎王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哎,明白!”

我赶紧躬身应下,后背竟惊出一层薄汗

刚踏出阎王殿的门槛,我忍不住追上去,对着白无常的背影问道

“前辈,咱们今天这趟差事……难度大吗?”

“不好说”

白无常头也没回,手里的哭丧棒轻轻敲着地面,发出“笃笃”的闷响

“得真跟那些魂打上交道才知道。今天要跑四个地方,你小子啊,最好祈祷你那把新领的剑,压根没机会出鞘。”

这话我一听就明白了。有些魂魄走得坦然,知道阳寿已尽,乖乖跟着黑白无常过奈何桥;可另一些就不同了——或是自杀的怨气缠身,或是横死的执念难消,偏要在阳间滞留挣扎,那就得动硬的强拘。至于真要拔剑相向……怕就是遇上了敢跟阴差动手的凶魂厉鬼,到那时,除了让它魂飞魄散,再无第二条路。

“嗯……借您吉言。”

我点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剑柄,心里头一半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一半却像揣了团火,烧得人浑身发烫。

闲聊之际,我们走到了一扇门前

活人的时候参加过不少葬礼,也听老人们讲过无数遍黑白无常勾魂的传说,可真要跟着传说里的人物去走一遭,亲手去办这件事……别说经历了,从前连做梦都不敢往这上头想。

正闲聊着,脚步不知不觉已停在一扇木门前。那门瞧着有些年头了,朱漆剥落得斑驳,露出底下暗沉的木纹,门环是两尊狰狞的兽首,铜绿爬了满身,倒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白无常将那纸卷轻轻往木门上一贴,纸页仿佛活了般微微颤动,木门也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轻响,缓缓向内敞开。门外并非预想中的阳间景象,而是一片混沌的虚无,唯有无尽深处隐约透着点微光——这便是通往阳世的入口了。

果不其然,穿过那片虚无,一步步走向光亮,再睁眼时,脚下已是坚实的土地。只是此刻的阳间于我而言全然不同,周遭的一切明明清晰可见,却再无人能察觉我的存在。

“前辈,这就到了?”

我环顾四周,忍不住问道。眼前是个小村庄,屋舍排布、土路田埂都像极了我的老家,偏又处处透着陌生。

“嗯,到地方了。”

白无常转头看我,摆了摆手,

“哎我说,别一口一个‘前辈’了,听着生分。”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的黑无常

“我叫谢必安,他是范无咎。你啊,就叫我们谢哥、范哥就行。虽说论岁数,我们当你祖宗都够了,但这称呼听着亲切不是?”

说罢,他还咧嘴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在昏暗里显得格外分明。

“啊?哦……好,谢哥,范哥。”

我愣了一下,心里直犯嘀咕。明明昨天才刚见面,这就要称兄道弟了?跟传说里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平辈相称,怎么想都觉得怪异。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难不成还能找理由拒绝?

几句闲话过后,谢必安率先迈步,领着我们走进村子深处。最终停在一户农家院外,此时已是深夜,屋里屋外却还亮着灯,隐约能听见人声。我心里一动——这阵仗,多半是死者的头七。

果然,院里屋里挤满了人,不少人手里捏着香,正小心翼翼往墙上贴。我瞧着这场景便懂了:这是当地的习俗,香能粘在墙上不掉,就说明逝者回来看家人了;而谁亲手粘上的香能立住,便代表逝者最惦记谁。各地规矩虽异,这份念想却是一样的。

我们三个就静立在院门口,像三道影子融进夜色里。忽然,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喊声划破寂静

“粘上了!粘上了!爸回来了!”

“爸——!”

霎时间,哭声四起,男女老少的悲泣混在一起,想来都是逝者的子孙。

“来了。”

身后的范无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我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的屋檐下,站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魂魄,正望着院里痛哭的家人,脸上一片平静,眼角却有泪滑落。

谢必安缓缓走了过去,我连忙跟上。看这老人的模样,想来是不用我拔出那把剑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