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濂站在一旁,原本只当李伯弢与姐姐又要斗起嘴来,想着自己是否要化解一下,不然自家姐姐真把财神爷得罪了,那可就不妥了。
毕竟刚才两人唇枪舌剑、火光四射,眼看就要吵得不可开交——可谁料这李观政话锋突转,竟一脸正色地夸起了“塾主”。
“善心、慧质、美貌、风仪,皆为天下之最”,句句堆金砌玉,听得薛濂暗暗惊讶,心道:
这李伯弢转得也太快了吧?
方才还和姐姐不对付,怎的转眼便把她捧上了云霄?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薛昭一眼,只见姐姐表情复杂,似羞似怒,似喜似嗔,越发觉得蹊跷。
可就在他满腹疑惑、将信将疑之时,只见此时,李伯弢稍稍喘了口气,平息了下气息,郑重说道:
“这塾主正是惠安伯之妹张元清,张塾主!”
薛濂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脸上错愕瞬间变作畅快大笑。
“哈哈哈哈哈——”
他几乎要拍着桌子笑出声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李老哥,你这可真是......真是好眼力、好嘴皮子,难得夸得这般用心!”
此时的薛昭神情一滞,脸上的笑意像被人拿扇子“啪”的一下扇灭。
红晕仿佛瞬间凝成了微霜,眼角微抽,唇线绷直。
她缓缓抬眼看向李伯弢,心中却不经意的想着:这泼皮居然把张家妹妹夸奖的如此世间无双......
虽然,张家妹妹长得确实俊俏,不然自家弟弟也不会去喜欢,可莫非张元清真就是洛神下凡了么!
她想到这里,胸口微微起伏,却又偏不肯发作,生怕落了下风。
好半晌,才冷冷吐出一句:“你这泼皮,也算眼光独到。”
薛濂一旁早已笑得肚子发疼,薛昭却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可那耳根,却仍带着不肯散去的绯红。
她轻哼一声,眼神在李伯弢身上转了半圈,眸光带着几分揶揄与不屑。
之前听闻,自家弟弟称呼他为李老哥,而刚才这泼皮又落落长的讲了一大段“浅薄”之言......
听这声音,这薛昭如何不知,面前此人正是自己想要请教的李伯弢。
可她从未想过,心目中的大才之士竟然是这个满嘴不实之言的泼皮!
可是,心中却总是忍不住暗道:若他知我便是那“塾主”,不知会如何夸赞?!
——哼,我可不要听他这油嘴滑舌之言。
这时的薛濂忽然想起一事,见李伯弢如此夸赞张元清,自己似乎终于意动,问道:
“李老哥,虽然你夸这张‘塾主’句句实话,不过咱可得和你确认一事——”
“你不会是看上张元清了吧?”
听闻弟弟此言,薛昭也将春水般的目光转向那李伯弢,看他如何回答。
李伯弢微微皱眉,埋怨道:“这张塾主的名纬,你岂能直呼!”
“小老弟,张塾主乃是勋贵出身,虽然乃人间少有,可咱也只有敬佩之心,又如何会如你所想!”
“我看,也只有勋贵中文武双全的子弟,才配得上她!”
薛昭闻言,不自主的眨了眨眼睛,心中也不知怎么缓了一缓,连自己都未察觉。
而那薛濂闻言,本就上气不接下气,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他用手大力的拍了拍李伯弢说道:
“李老哥,听你这一番话,那咱们还是兄弟,而且从今天起,你就是咱最好的弟兄之一!”
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李伯弢听了莫名其妙,莫非不这样,你就打算翻脸?
可一边的薛昭看着弟弟得意忘形的模样,心中之气终于发泄了出来,冷声道:“薛濂闭嘴,你给我一边去!”
就在薛濂讪讪的躲到了姐姐身后之时,旁边飘来一阵声响:
“这儿是怎么了?又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惹了薛府大小姐生气了?”
陈延祚和徐继本并肩走来,笑看着薛昭一脸的冷清。
薛濂躲在姐姐身后,朝俩人眨了眨眼说道:“有人夸赞塾主张元清呢!让姐姐不高兴了!”
那两人同时一愣,心中想到,这是哪个不开眼的,连塾主都搞不清楚,也敢来明昭堂做客吃喝......
俩人走到薛昭身边一左一右站稳,朝着长桌中的众人,点了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李伯弢、蒋定国和曹致廉三人面面相觑,心想这俩人怎么如此傲慢自大,正想着该如何还礼。
那中间站立的薛昭却微皱眉角,心想虽说这勋贵子弟都不太看得起文官读书人,可这些读书人毕竟是自己请来的客人。
作为主人只能担下一切,于是说道:“这位是泰宁侯之孙世子陈延祚,这位是兴安伯世子徐继本。”
李伯弢三人,见薛昭开口介绍,这才知道原来两位是勋贵人家的子弟,怪不得目中无人。
几人也不一般见识,便要见礼,可却见薛昭一侧的徐继本,立刻站了出来,双手一拱,说道:
“刚才,咱还想着该如何介绍,没想让薛姑娘替我介绍了,实在过意不去。”
“听闻今日前来的都是才学之士,咱心中甚是佩服,日后但请多多请教!”
李伯弢三人,见徐继本说得客气,也纷纷还礼。
可这一旁的陈延祚又是被这少伯爷给气到了:你这徐本子,真是纯心和我过不去是吗!
谁让你虚伪的,假扮礼贤下士?俺还不知道你就是个粗人!
啥时候讲话就变得如此文邹邹了?!真是气煞我也!
可身边薛昭在侧,自己也不好发火!
正在心中吐槽懊恼之时,忽闻前方站着一名丰神俊朗之读书人,正拱手朝自己说道:
“在下观政李伯弢,在这里就先恭喜泰宁侯了!”
陈延祚闻言,心中一愣,嘴中脱口而出,“这是何意?”
李伯弢微微一笑,自己倒是没想到泰宁侯的嫡孙会在此处,不若就抓紧机会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疑惑:
“我乃兵部观政,听闻京营薛尚书已经开始整顿清查三大营。”
陈延祚自然是知道这事的,因为家中大人很是关注此事,只是不知今日这观政为何要和他说到此事。
于是问道:“可这又何喜之有?”
李伯弢悄悄压低了声音,说道:“辽东战败,朝廷重视京营,薛尚书清查京营又如何能仅仅走个过场?”
“这不就是泰宁侯的机会?”
“为何如此?”李伯弢左侧一边飘出了一问句。
李伯弢眉头一皱,环顾一圈,只见周围都低低的围着五个脑袋,十双眼睛都瞪着他......
曹致廉和蒋定国,你们也就俩太学生,这种朝中大事和你们有关系吗?
“有关,咱们就喜欢这种无人知道,永不外传的八卦!”
李伯弢哑口无言,只得说道:“听家中长辈提起,这泰宁侯可是简在帝心......”
李伯弢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兴安伯亦是如此......”
“你家长辈是谁?”
“刑部大司寇,都察院总宪......”
“嘶——”
“嘶嘶嘶嘶——”
“嘶嘶嘶嘶嘶嘶嘶——”
周围一阵阵的“嘶”声冲天而起。
“哈,原来是李世兄.......早说啊,真是怠慢怠慢......”
“不不,世兄,这里,咱有事请教,咱祖父如何就简......”
“世兄!咱们可是素未谋面,一见如故呐!我爹最近也常念叨总宪大人,说他是朝中脊梁!咱们家世交!必定世交!”
站在不远处的薛昭瞧的秀目惊奇,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一群人又围到了这李伯弢的身边.......他身上带着磁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