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时，程勇正对着穿衣镜调整领带。深蓝色阿玛尼西装包裹着他——不，是陆明远——修长的身躯，真丝领带在指尖滑得像条活鱼。
“该死。“第三次尝试打温莎结失败后，他烦躁地扯开领带。昨天林妍明明示范过三次，可他的手指就是记不住那些复杂的缠绕动作。
病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程勇迅速把领带塞进口袋，装作已经整理完毕的样子。
林妍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叠文件。她今天换了件铁灰色的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整个人像把出鞘的利剑。
“陆总，医生批准您出院了。“她递过一份日程表，“上午十点回公司，下午两点与青云投资的王总见面，晚上七点——“
“等等。“程勇打断她，“我需要先回趟办公室。“
林妍的笔停在纸上：“周总监安排了一整天的公开露面，目的是向外界证明您康复良好。“
“所以更该先去办公室。“程勇学着陆明远记忆中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我需要准备董事会资料。“
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似有无形的角力。最终林妍微微点头：“好的，我会调整行程。但周总监恐怕会...“
“让他来见我。“程勇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的车准备好了吗？“
“在地下停车场。按您的要求，今天用那辆奥迪A8，不引人注目。“林妍的回答流畅自然，却在转身时不易察觉地顿了顿，“陆总，您真的记得那辆车吗？“
程勇的后背绷紧了。这是个测试。他闭上眼睛，让记忆浮现——
——地下车库B区，一辆改装过的黑色奥迪，车牌尾号668。防弹玻璃，紧急医疗系统，后备箱暗格里有——
“B区668。“他睁开眼，“怎么，你觉得我该忘了吗？“
林妍嘴角微扬：“当然不是。只是确认记忆融合进展。“她压低声音，“车里准备了您要的东西。“
一小时后，程勇站在明辉大厦一楼大厅，仰头望着挑高近十米的穹顶。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前台接待员看到他，立刻挺直腰板：“陆总好！“
这声问候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整个大厅瞬间活了过来。保安立正敬礼，路过的员工纷纷驻足问好，几个年轻女职员甚至激动地小声尖叫。
程勇保持着陆明远式的冷淡表情，径直走向专用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几乎瘫在墙上。太可怕了，每个人都认识他，而他甚至叫不出其中任何一个的名字。
“您还好吗？“林妍按下58楼的按钮。
“嗯。“程勇简短回应，却在电梯启动时感到一阵眩晕。陌生的记忆碎片再次涌入——
——电梯里，周琮递过一份文件：“脑机接口的临床试验数据泄露了，媒体在追查那三个植物人...“——
画面一闪而过，程勇猛地抓住扶手。脑机接口？植物人？这和换脑手术有什么关系？
“陆总？“林妍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只是有点晕。“程勇深呼吸平复心跳。这些记忆碎片像是拼图，他需要更多碎片才能看清全貌。
电梯门无声滑开，映入眼帘的是堪比五星级酒店大堂的办公层。玻璃幕墙外，整座城市尽收眼底。程勇的办公室在尽头，双开的胡桃木门上挂着简单的名牌：陆明远首席执行官。
推门而入的瞬间，程勇屏住了呼吸。这哪是办公室，分明是个指挥中心。左侧整面墙是电子显示屏，右侧是实木书柜，中间摆放着一张足以当床用的办公桌。最引人注目的是落地窗前的一组沙发区，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建筑模型——由三栋螺旋形高楼组成的科技园区。
林妍锁好门，快步走到书柜前：“时间不多，我给您简单汇报。“
她从内袋取出一个U盘插入电脑，墙上的主屏幕亮起，显示出一张组织结构图。
“董事会目前九人，明确支持您的只有三位。“她指向三个绿色标记的名字，“这两位态度模糊，“黄色标记闪烁，“剩下四位是周琮的人。“
程勇盯着那些名字，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对号入座——秃顶的老者是财务总监赵晋，戴眼镜的女士是研发主管方芸...陆明远的记忆正在填补他的无知。
“三天后的董事会将表决两项关键提案，“林妍调出两份文件，“一是增发股票稀释您的股权，二是设立联席CEO职位。“
程勇皱眉：“他们想架空我。“
“不仅如此。“林妍切换画面，出现一段监控视频。周琮在某个实验室里，面前躺着个插满管子的年轻人。年轻人突然抽搐起来，周琮冷漠地记录着什么，然后摆手让人把担架推走。
程勇的血液瞬间冻结。那个年轻人...长得有点像他自己！
“这是什么地方？“他声音嘶哑。
“地下三层B区，名义上是人工智能实验室。“林妍关闭视频，“陆总手术前就怀疑周琮在进行非法人体实验。我们找到三个失踪人口，都曾出现在那里。“
程勇走向落地窗，试图平复呼吸。从这个高度，他能看到城市边缘的建筑工地——也许正是他曾经工作的地方。现在他站在云端，而那个叫程勇的蝼蚁已经“消失“了。
“天穹计划是什么？“他突然转身问道。
林妍的表情瞬间凝固：“您...想起什么了？“
“不多。只知道它很重要，而且董事会里有叛徒与之有关。“
林妍走到办公桌前，按下隐藏面板上的一个按钮。书架无声滑开，露出嵌入式保险箱。
“密码是您母亲忌日。“她退后一步。
程勇输入记忆中的日期——12月18日。保险箱开启，里面只有一个黑色U盘和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
“天穹是陆总亲自掌管的项目，连我也不清楚细节。“林妍递过U盘，“这里面是您留给自己的信息。“
程勇插入电脑，屏幕弹出视网膜验证界面。他凑近摄像头，系统很快确认通过。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创建日期是手术前一天。
画面中的陆明远面色苍白，额头有未愈合的手术疤痕，但眼神依然锐利。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手术成功了，但情况可能比预期复杂。“视频里的陆明远直视镜头，“天穹不是计划，是地点——城北废弃的圣玛丽医院地下设施。钥匙能打开最里层的实验室。“
程勇和林妍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所医院他听说过，十年前因医疗事故关闭，传闻闹鬼。
“我在那里完成了最初实验，“视频继续道，“但发现周琮篡改了数据。他想要的不只是公司，而是...“画面突然剧烈晃动，陆明远转头看向画外，表情骤变，“他们来了！记住，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
视频戛然而止。
程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是第一个？什么意思？难道之前还有其他人被换脑？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总？“周琮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王总提前到了，大家都在等您。“
林妍迅速关闭视频，收起U盘和钥匙：“别让他进来！“
程勇做了个深呼吸，整理西装走向门口。他的手刚搭上门把，一段异常清晰的记忆突然闪现——
——同样的场景，周琮站在门外，手里拿着针剂：“别担心，只是让你睡一会儿...“——
“陆总？“周琮又敲了敲门，这次力度大了些。
程勇松开手，后退一步：“会议改到视频室，我马上过去。“
门外短暂的沉默，然后是周琮带笑的声音：“如您所愿。“
脚步声渐远，程勇长舒一口气。刚才的记忆是什么？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还是即将发生的预兆？
“您做得很好。“林妍递给他一个小巧的耳机，“戴上这个，我会远程提示您需要注意的人和信息。“
程勇调整好耳机，突然想起什么：“车里你说准备了东西？“
“哦对。“林妍从公文包取出一个金属盒，“神经增强剂，能暂时提高记忆融合度。副作用是...“
“头痛欲裂，我知道。“程勇接过盒子，惊讶于自己的脱口而出。陆明远的记忆越来越活跃了。
五分钟后，站在视频室门前，程勇深吸一口气吞下一粒药丸。几乎立刻，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胃部扩散到全身，世界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他不仅能叫出会议室里每个人的名字，还记得他们的职位、喜好甚至把柄。
推门而入时，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射来。长桌尽头，周琮正与一位白发老者低声交谈，看到他进来，立刻露出标志性的假笑。
“陆总！大家都很担心您。“
程勇——此刻他感觉自己更像是陆明远——径直走向主座，连眼神都没给周琮一个：“开始吧，我时间宝贵。“
药效让他从容不迫地主导了整个会议。他精准引用季度数据，预判每位董事的问题，甚至在王总提到某个技术参数时当场纠正。会议室里的气氛逐渐变化，从担忧怀疑转为惊讶敬佩。
只有周琮的眼神越来越冷。当程勇否决了他精心准备的提案时，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陆总康复得真是...出人意料。“散会后，周琮在走廊拦住他，“看来手术效果比预期好？“
程勇直视对方的眼睛：“怎么，你希望我变成植物人？像你实验室里那些一样？“
周琮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又恢复笑容：“我不知道您指什么。不过...“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记忆融合得越好，身份认知障碍就越严重。您最近还梦见工地吗，程勇？“
程勇的心脏几乎停跳。他知道！周琮一直知道这具身体里是谁！
“神经错乱是术后正常现象。“周琮后退一步，故意提高音量，“建议您多休息，陆总。“
回到办公室，程勇锁上门，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周琮的威胁再明白不过——他不仅知道换脑成功，还在监控记忆融合进程。最可怕的是那个问题：“您最近还梦见工地吗？“
这意味着...程勇的记忆正在被读取？还是说，陆明远的意识正在吞噬他？
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血色。程勇打开手机，搜索“圣玛丽医院“。跳出的第一条新闻是十年前的头条：《圣玛丽医院非法实验致五人死亡，院长自杀》。
照片里破败的医院大楼，赫然与那把钥匙上的浮雕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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