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浸了水的棉絮般裹住三人,李云落地时鞋跟磕在青石板上,火星溅起的刹那,他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摩擦的刺响。
抬头望去,三道黑影已从虚空中显形——守护者的玄铁面罩泛着冷光,长戟尖端垂落的锁链正顺着石壁蜿蜒而下,在三人脚边织成蛛网状的金纹。
“律令锁魂,违者同诛。“中间那道身影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磨,锁链金纹突然泛起烫人的光,李云的脚踝骤然一紧,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勒住他的筋骨。
他本能地甩动锁魂锁,红光划破黑暗撞向最近的锁链,却像石子砸在水面,涟漪未起便被弹了回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这不是普通法术!“钟逸的勾魂锁在身侧划出半圆,却被金纹缠住锁头,“是规则......规则在咬我们!“他额角青筋暴起,鬼面下的眼睛瞪得发红,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锁柄刻痕上:“因果错位术——给老子乱!“
话音未落,周围的金纹突然扭曲成螺旋状,守护者的长戟顿了顿,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拨偏了角度。
任轩趁机咬破指尖,血珠在掌心凝成朱砂,他反手在虚空划出弧度,符笔尖的血线燃烧成赤金色:“抗律符,开!“
李云感觉压在肩头的重量突然轻了三分,他低头看向手腕——原本紧勒的金纹正泛着淡白,像被温水泡软的丝绳。“趁现在!“他拽着钟逸的胳膊冲向石碑,锁魂锁在身后炸开一片红光,将缠上钟逸腰的锁链崩断成两截。
石碑上的裂纹比之前更深了,李云的指尖刚触到石面,灼烧感便顺着神经窜上脑门。
这次不是痛,是滚烫的信息流在往他识海里钻——他看见黑塔顶端的玄铁铃在风中摇晃,始皇帝的龙袍猎猎作响,声音穿透千年阴雾:“若汝至此,必已识得命运之虚妄。
朕之所求,非控诸界,乃使众生皆有择己之路。“
“众生......择己之路?“李云喃喃重复,掌心的灼烧突然变成刺痛,石碑表面浮起幽蓝的光影。
他瞳孔骤缩——那是始皇帝的身影,玄铁冠上的珠串垂落,眼尾的丹砂痣还带着鲜活的红,仿佛从未死去。
“欲破律令,需以无命者之心,撼动秩序根基。“光影的指尖点在李云眉心,他突然想起自己初入地府时的荒诞:阳寿簿上没有他的名字,勾魂锁第一次认主时发出的龙吟,还有那些被他勾走的魂最后看他的眼神——不是恐惧,是解脱。
“原来如此......“李云后退半步,锁魂锁在掌心发烫,他能听见无数亡魂的低语在耳边盘旋,那些被律令判定该早死的、该冤死的、该不得超生的,此刻都聚在他身后,化作半透明的虚影。
钟逸的勾魂锁突然发出清鸣,任轩的符笔上血线烧得更旺,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鬼面下的眼睛亮得惊人。
“李大人?“任轩的声音带着试探,却被李云的笑声打断。
那笑声不算大,却震得石碑上的裂纹又裂开几分:“原来我这无命格的魂,竟是破局的钥匙。“他反手将锁魂锁甩向空中,红光直冲穹顶,“既然律令说众生该循规蹈矩......“锁魂锁的尖端擦过最近的守护者面罩,在上面划出深痕,“那我偏要让他们知道——“
他突然提速冲向中间的守护者,锁魂锁在身周舞成红月,那些亡魂虚影跟着他一起动了,有的掐住守护者的长戟,有的抱住锁链往下拽。
钟逸吼了一嗓子,勾魂锁缠上左边守护者的脖颈,任轩的符笔戳向右边守护者的膝盖:“李大人,上!“
李云的指尖擦过中间守护者的面罩,锁魂锁的红光突然凝成实质,像把烧红的剑。
他能清晰感觉到律令之力在反抗,像无数根细针扎进他的魂魄,但始皇帝的话还在耳边:“无命者之心“——他没有被命格束缚过,所以不怕被律令碾碎。
“给我破!“
锁魂锁的红光撞上律令屏障的刹那,整个空间都在震动。
李云听见玻璃碎裂般的脆响,眼前的金纹锁链纷纷断裂,守护者的面罩“咔“地碎成齑粉,露出底下空白的脸。
头顶的黑暗突然被撕开一道缝隙,清亮的光从缝隙里漏下来,照在他染血的锁魂锁上,映出一串细小的龙吟。
钟逸松开勾魂锁,弯腰撑着膝盖喘气:“我去......这光......比望乡台的月光还亮。“任轩的符笔“啪“地掉在地上,他抬头看向那道缝隙,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李大人......这是......“
李云没有回答。
他盯着那道缝隙,锁魂锁在掌心微微发烫,始皇帝的光影已经消散,但那句话还在他识海里轰鸣。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更庞大的东西正在缝隙那头蠢蠢欲动——或许是新的考验,或许是更辽阔的天地,但此刻他只知道,自己终于触到了那根名为“秩序“的弦。
而在三人看不见的高处,那道缝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缝隙里漏出的光中,隐约能看见无数金色锁链正在断裂,像被狂风吹散的蛛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