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雏鸭的一群群孵化，周远掌管的“小兵”也是越来越多。
从几十只，到上百只。
工作组也安排了人，专门给周远切菜叶喂雏鸭。
当然，不光是吃菜叶就能行。
像是一开始才出壳的时候，用米浆喂养，喝的也是大蒜水。
等过个三四天，把碎米泡软乎了，让小鸭子啄食。
那个阶段，不用周远烦心，都是孵蛋的各家各户妇女们帮忙照看。
等到周远接手的时候，已经是出壳一个礼拜以后的雏鸭了。
现在事情就多了。
捞浮萍，趟螺蛳，还得把螺蛳全部砸成稀巴烂才能让小雏鸭们吃进肚里。
现在的老倔头，也从工作组那边拿一份补贴，专门配合周远干这个活。
周远有时候，还会跟周老四挑着竹制鸭笼，去荒地里，放牧一圈。
真是个辛苦活。
过了十多天，换过一茬毛，才能让小雏鸭们跟着老鸭群下浅水觅食。
到这儿才松了一口气，只要盯着不让老鸭子们欺负小鸭子就管。
在这个过程中，周老四是天天睡在鸭棚里。
周远只好也跟着。
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就连雏鸭们拉的粑粑，也要仔细观察，就怕它们染上什么疾病。
像是大蒜水那种，就是为了怕雏鸭腹泻的。
周老四有时候还会悄摸的采摘一些鱼腥草，剁碎了煮水，用一个汤勺，一只鸭子一只鸭子的喂。
还是怕雏鸭腹泻。
应该说付出就有回报，在小鸭子体质最弱的一个阶段，因为周老四细心的喂养，小鸭子夭折的很少。
但这一段时间，周老四眼眶也是深陷了下去。
一对黑眼圈，也幸好本来皮肤就黑，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出来。
“……这下知道养鸭的苦了吧？
这还是上百只鸭子，要是上千只，遇到一个腹泻，那赶鸭人能几天几夜不睡觉，只要一个疏忽，说不定就能没一大半。”周老四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周远，不由语重心长的说道。
周远也不废话，替周老四卸下了肩膀上的担子。
先往老鸭群里，撒了些周老四趟来的螺蛳。
之所以说趟，而不是捞什么的，那是因为使用的工具不同。
用的是竹制的趟网，三角形，竹制框架，用竹片或者棉麻线，细细的编织，网格很小。
人站在河滩上，一根长竹竿捆绑着趟网，沿着河底从远往近处扒拉，小鱼小虾螺蛳被刮入网中，泥沙从网眼漏掉。
小鱼小虾可能跑掉一些，但螺蛳行动速度太慢，基本上跑不掉。
这也是不放心雏鸭们下水，所以才用人力代替。
这也让老鸭群们赏了口福，毕竟不用出去觅食，吃到嘴里就是肉味。
而小雏鸭们吃的，却是要把螺蛳壳敲碎。
小鸭们肠胃还比较弱，暂时还消化不了这些硬壳。
周远也不废话，把螺蛳倒入石槽，抡起木锤就是一通砸。
中间自然还要驱赶着嘴馋的小鸭子们，防止它们只顾吃，直接往食槽里冲。
这要是周远一锤子下去，直接变成板鸭。
周远笑道:“这帮家伙，吃的比人还好。”
周远也想吃螺蛳了，不过周远也清楚，像是螺蛳这玩意，其实是开春前才好吃，肚里没什么小螺蛳，也没什么寄生虫。
但就算那样，也需要各种重油重佐料搭配。
而现在，那基本上是不用指望的。
“这还算好，以前小鸭子出壳，都得拿熟蛋黄捣碎了，喂它们的。
能吃才能长，你要什么都不舍得喂，它长个屁啊！”周老四话语里有着不满。
前面说过鸭群出壳那几天，都是各家妇女帮忙照看。
人家肯定是舍不得喂好东西的，所以伤亡率不小。
头一批近两百个受精鸭蛋，到周远父子手里的，就一百多只。
也就是孵化成功率只有一半。
这肯定是偏低的，也是正常，不是人自家的鸭子，别人也不会细心照管。
等到周远下晚回家，周燕神神秘秘的拉着周远进了厨房，低声道:“阿锅，给你留了好东西。”
周远好笑道:“你还有好东西留给我？
你自己够吃么？”
“哼……姆妈留的。”小丫头被周远揭破，也是冷哼一声，不过还是跟周远说了实情。
周远看着小丫头黑乎乎的嘴角，不由好奇的问道:“烤的什么啊？”
看小丫头嘴边一圈，就能很明显的知道，秦梅肯定在灶膛里烤了什么让周燕吃了。
但平时烤山芋那些，也是经常吃的东西，小丫头不会当成好东西搞的这么神秘。
小丫头拿着火钳在草木灰中一阵扒拉，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玩意，有点像鸡蛋的形状。
“毛蛋，里面都成型了，沾点酱油可好吃了。
姆妈烤了四个，我跟二哥一人吃了一个，说留两个给你跟爹。”小丫头把黑乎乎玩意就抓在手里，一脸不舍的递到了周远面前。
周远不由轻笑了起来，这是金陵周边人都爱吃的“活珠子”，也就是鸭蛋鸡蛋孵化成型的时候，因为意外或者故意拿出来的玩意。
比如说孵蛋的母鸡突然清醒了，不愿意再孵了，那蛋壳里的这些小生命就可能夭折在里面。
后世也有孵化个十多天，等成型，就拿出来投向市场，还形成了一个产业链，算是地方“美食”的一种。
所谓地方美食，就是喜欢的人把它当个宝，
不喜欢的，听到这些玩意，都觉得是黑暗料理。
像是这样的东西有很多，比如皖省的臭鳜鱼，浙省的童子尿煮鸡蛋，还有粤地的“三吱儿”，也就是刚出生的小老鼠。
周远对这个东西，也算不上喜欢或者讨厌，反正不馋，于是就摸摸小丫头脑袋说道:“哥哥不喜欢吃，你把我这个吃了吧！”
“真哒？”小丫头喜出望外，高兴过后又迟疑着说道:“那你跟姆妈说一声，不然她肯定要揍我。”
“姆妈呢？”周远也是随口问道。
“在豆儿嫂子家。”小家伙比谁都急，却是领头跑出去喊秦梅了。
周远耸耸肩，把顺带回来的一些螺蛳找了个盆养了起来，倒水，一块生锈的铁器往里面一丢。
据说这样能让螺蛳把肚子里脏东西全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