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唯有辨明来者身份方存生机,方才那凝如实质的杀意与浩瀚威压绝非虚张声势。
“确有仇怨,今日特来取你性命。”
景澜用飘忽不定的寒冽声线回应,每个字都似沾染着无穷杀意。
此言一出,孙明玉如坠冰窟,顷刻间便已汗流浃背。
“杀我?这...这怎么可能?究竟怎么回事?我根本不记得得罪过这等人物啊!这他娘可是长鲸级强者,我就算想得罪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虽知今日必死无疑,被长鲸级强者下了必杀令,纵使神仙也难救,但他仍要死个明白。
“求前辈解惑!”
“这样...我先问你几个问题。”景澜目光如炬。
“约莫月余前,你派人往龙蚀海沟收集星髓珠,所图为何?”
说话间他已悄然发动神识,配合潮声蛊探查对方面部表情等诸多细微反应。
武者虽对身体掌控精妙,但景澜的神识精度远非常人可及,对方绝无撒谎可能。
“您怎会...”
孙明玉瞳孔剧震,此事知情者寥寥,对方竟能如数家珍。
莫非与郑昊那厮有关?
虽满腹惊疑,仍如实答道:“崔使君寿元将尽,而副使之位空缺已久,晚辈欲以星髓珠换取镇海司副使之职...”
景澜微微颔首,这与他推测大致吻合,于是继续追问:“你可曾派人追杀过一位景姓青年?”
“景?莫非...”
孙明玉陡然怔住,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前些日加入天影武馆的景天,他怀疑此人是杀弟仇人。
后来对方加入天影船队后,也确实收买过船队里的一名武者,命其暗中解决景天。
原以为此事早已了结,毕竟当时调查得知,对方除却武馆与船队的关系,再没有其他背景。
此人分明就是个寻常流民,许是偶然得了机缘才侥幸突破至礁石境。
可他万万没料到,眼前这位长鲸境强者竟与这景天有着深厚渊源!
“没...没错...敢问前辈是?”孙明玉眼神逐渐涣散,面如死灰。
此刻他终于明悟,此人必是景天的师长前辈。
自家晚辈遭人暗算追杀,长辈前来复仇再自然不过。
这种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情节虽说俗套,但此刻作为“反派”,景澜却莫名生出几分荒诞感。
不过眼前这孙明玉,显然绝非身负主角气运之人。
“老夫算是那小子的师父,杀你的缘由该明白了吧?”
“明白了...但晚辈愿终生为奴,恳请前辈饶命...”
孙明玉头颅低垂,五体投地叩首不止,求生本能已碾碎所有尊严。
他心知即便崔使君在此,也未必护得住长鲸大能要杀之人。
汹涌的悔意席卷全身,若当初未存私心让胞弟出海,结局是否会不同?
“纵使那小子应允,老夫也绝不答应。”
景澜语气斩钉截铁。
最后询问天桓海域大妖情报未果,当即弹出两道罡劲。
劲力穿透肌骨,将对方脑髓脏腑尽数震碎,袍袖轻挥,尸身已被收入四海瓶中。
景澜处理妥当后,身形如雾消散,悄然遁出孙府直奔沧海。
此刻碧波万顷,正宜处置尸体。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毁尸灭迹最是繁琐。
常规手段如分尸抛海,懂点化学的或会调配强力酸液,但对付礁石境武者的强横体魄,终究不如焚天烈焰来得彻底。
景澜掐诀施放火球术,炽焰翻涌间尸身渐成灰烬。
这般彻底焚烧,纵是孙明玉亲妈在场亦难辨认。
海风裹挟灰烬飘散,他胸中郁结稍解。
虽说掌握着青煞咒这等控魂秘术,但似孙明玉这般卑贱之人,连充作仆役的资格都不具备,留在身侧徒增厌烦。
倒是那郑昊尚堪驱策,月前正是此人私放他们脱困。
虽说是为给孙明玉添堵,但也昧下了众人苦寻的星髓珠,手里握着铁证却作壁上观,最终逼得自己亲自动手。
念及此处,景澜化作残影掠向郑昊宅邸。
此刻郑府书房烛影摇曳,郑昊正摩挲着床底木箱。
这匣中星髓珠乃月前清剿景澜所在黑船所得,他每日都会开箱细观一番,眼底翻涌着难以抑制的贪欲。
为探明此物延寿之谜,他遍访各大药房黑市,虽未得确证,却知此珠价值连城。
尤其对他这般修为有成,坐拥镇海司权柄的显赫人物而言,长生执念更是盘踞心间。
正待合箱之际,阴风骤起。
“嘭!”
砰然巨响中,精铁门闩应声断裂。
他将箱盖闭合,脊背绷紧,警惕地扫视洞开的房门。
“邪门...哪来的妖风?”
他踱至门前张望,廊下空无一人。
门轴吱呀作响重新闭拢,但转身的刹那,浑身血液仿若凝固!
黑袍人影如鬼魅立于案前,盛着星髓珠的箱子不知何时已经再度被掀开。
珠光在月光下愈发璀璨,却在瞬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混账!你使的什么妖法?”
郑昊见状目眦欲裂,这些星髓珠于他重逾性命。
可周身气血刚翻涌而出,便被浩瀚威压生生震回脏腑。
“咳!”
他如负山岳轰然伏地,此刻方知遇上了长鲸境强者。
冷汗浸透里衣,肝胆俱颤,早知如此,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断然不敢出手。
“前辈恕罪!星髓珠尽数奉上,只求饶晚辈一命!”
“便是你夺我徒的东西?”景澜刻意压沉嗓音。
他决意以此身份作为船队幕后掌舵人,唯有紧要关头方显露真容。
而“景天”尚需亲自操持捕捞琐事,若让他这位幕后高人亲自下海,未免有些折了威风。
“尊徒莫非是...孙明玉?”郑昊惊疑不定,暗忖那厮何时攀上这等靠山。
“孙明玉?早化作一捧灰尘了。”黑袍下传来嗤笑。
“他竟然死了?那...尊徒究竟是何人?”郑昊瞳孔骤缩。
长鲸大能何须诓骗蝼蚁之辈?想来此人先杀了孙明玉才来找自己。
很快某个荒诞念头突然闪现,莫非是那些自己放走的流民中的一人?
“贪墨罪不至死,倒可予你一线生机,但需以精血立契。”
景澜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手甩出青灰色咒卷。
郑昊眼中迸出精芒,仿佛抓住最后救命稻草。
青煞咒落地,整张皮卷便渗出森然寒意。
青灰咒文如活物游走,似在向远古邪灵虔诚祷告,光是注视便觉三魂战栗。
这等邪物,倒是不知出自何等癫狂者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