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停在祝盖天三步之外，眼睑低垂：“哦？我在坊市中，深居简出，印象里，并没有见过祝道友。”
祝盖天微笑着眯起眼睛：“陆兄没印象也无妨，玄明坊已经没了，现在只有散修同盟。同盟中，甚至还有宗门的暗桩，大家都只是为了从法界中活着出去。”
“如果不是为了活着，武兄也没有必要把宗门中的秘闻告诉大家了。”
余力在一旁听着，不敢随意插话，只是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
陆明却听明白了祝盖天的言外之意，笑道：“是啊，为了活着出法界。”
三人尚未离谷口太远，正撞见几名低阶散修结伴而入，他们浑身是伤，身上的法袍也破破烂烂，瞧着十分狼狈。
但仔细一看，都是一些皮外伤，根本没有大碍。
几名低阶散修没想到盟主就在谷口，脚步一顿，脸上有些心虚。
“盟主，我们回来了……”
祝盖天看了一眼他们几个，笑骂道：“你们几个，就算为了不再出去探查法界，也要把自己的伤势弄得严重一些，我才好跟那些中高阶同道说话啊。”
他指着边上的余力：“你们跟余力学学！”
余力面色尴尬，没想到自己的小聪明，早就被盟主看破了：“盟主，我……”
祝盖天没有追究的意思，摆手道：“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我不会苛责。都快回去收拾一下，把今天探查的结果整理好了，送到我这来。”
三两句之间，就打发了几名低阶散修，那些人脸上满是感激之情，快速离开。
祝盖天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扭头看了一眼陆明：“陆兄，借一步说话？”
说着，祝盖天已经先行一步，他朝着山谷正中，一处空旷的所在走去。
陆明见他走得光明磊落，只将神识往四周和脚下土层中一探，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跟了上去。
看着迟来一步的陆明，祝盖天笑道：“道友倒是小心谨慎，不知是哪个宗门派到玄明坊里的暗桩？”
不等陆明回答，他已经自信满满地说道：“先别急着否认，我当日在坊市中故意招惹的，都是一些低阶修士，道友现在练气高层，别跟我说是这两个月才修炼上来的。”
陆明看着对方的表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此人是惯常喜怒形于色，还是在用这种略微浮夸的方式，降低别人的防备心……
陆明没有心思去猜，语气淡漠道：“问出我是哪个门派的暗桩，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祝盖天微微颔首：“确实没有必要，对道友来说也是一样的，我究竟是什么身份，也没有深究的必要。我刚刚的意思，道友明白吧……”
陆明眉头微皱，直截了当道：“祝道友，莫不是把我当成听不懂人话的顽童了？还是直接了当些吧。”
“呵呵，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清晰明了一些，才能避免许多误会。”
祝盖天眼神在山谷四周扫视了一圈，谷周峭壁之下，低阶修士进进出出，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名中阶修士，高阶修士几乎都没露面。
“这里的中低阶修士，都会死。运气不好的话，我们这些高阶修士也会死。”
他看着陆明，见对方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便自顾自地说道。
“王道人成婴的故事，我只说了前面一小半，后面着一大半，才是至关紧要的。”
“刚刚也说过，王道人本身资质根骨不佳，靠着剑修传承，一路掠夺资源，勉强突破至金丹，想要更进一步，正常途径下已经不可能。”
“为求成婴机缘，他冒险去了位于南荒更南的百万雄山。就在这百万雄山之中，他寻到了一株灵根。”
“这灵根状若桃树，皮若青铜，树上结果，生有四肢，头脸清晰，状若婴孩。”
“王道人将那果子吞入腹中，却不曾想那果子入了肚子就不见踪影。
于此同时，王道人感觉自己丹田之内的金丹开裂，那果子变化成的婴儿就在其中。
王道人的神魂全都附在婴儿之中，以双手双脚撑开清浊，呼气成云，撒汗成江，构建腹内洞天。”
“洞天一成，王道人一跃成为南荒屈指可数的元婴大能。”
陆明眉头微蹙，只听这故事传闻，王道人寻到的那株天地灵根，怎么感觉像是西游记中的人参果树。
他看向祝盖天：“祝道友，这则轶事听起来却是有趣，可我却听不出来，与眼下身处的这个法界有什么关联。”
祝盖天呵呵一笑：“因为我的故事没有讲完……”
“王道人的资质，南荒修行界都知道不可能突破元婴，都想知道他靠得什么方法。”
“正一道的开派祖师与王道人同一时代，彼时他也未成就元婴，听说王道人的事迹，便也冒险去往百万雄山之中，寻找自己的成婴机缘。”
“结果他没找到这种灵根，倒是寻到了王道人成婴之地。百万雄山之中，有一座名叫仙人峰的高山不翼而飞。而那座高峰留下的深坑之中，大量金铁矿藏裸露在外，就连周围的草木走兽，都有一定程度的矿化现象。”
“正一道祖师没能在外寻找到成婴机缘，却在回到门派不久之后，以正道之法，突破元婴。”
“也是在这时，他对照自己的成婴过程，才明白王道人是如何成婴的。”
说到此处，祝盖天又是一顿，看向陆明，笑道：“金丹成婴的过程，陆兄想必也从宗门典籍中有大概的了解。”
不，我没了解过……
陆明不置可否，祝盖天则继续说道：“金丹在气海中洗练至极限后，以神魂融入金丹之中，成婴破丹。
此时，丹田之内的气海，会凝成雪山，作为擎天之柱，撑起体内洞天，让元婴寄存其中，继续修行。”
“王道人受限于自身资质，金丹孕养不够，无法自成气海雪山，神魂不强，更没法催生元婴。
元婴果帮他跳过了催生元婴的过程，可以挣破金丹，成就体内洞天，可因为气海未成雪山，洞天不稳，随时都要坍塌归虚。
王道人便直接调用全身灵力，比照面前的仙人峰，在体内虚构一座仙人峰。
最终，历时三年，王道人成了。
以虚化实，外界真实的仙人峰直接被他纳入体内，撑起洞天。
至于仙人峰之下深坑中的矿脉，以及周围草木野兽身上留下的矿化痕迹，便是因为王道人修行的功法，充斥庚金之气，虚构山峰时，庚金之气外泄，导致的现象。”
陆明心头一震，虚构一整座山峰，可不仅仅只是垒石堆土就完事，山上一虫一兽，一花一草都要宛若真造。
他想起一路上，眼见藏青山中草木不正常地生长，以及种种异变。
“你是说，这座众生法界，是老祖正在以虚化实，想要纳藏青山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