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途安答道:“罗贯中正是家祖笔名,至于其他诗集,途安自小在外读书,知道的也不多。
只有这首,听家翁念诵过。”
陈途安说罢,将那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背了一遍。
这首词是陆游与唐婉被迫分开,偶然在沈园相遇后,陆游在沈院写下,写尽世间爱而不得之情。
唐婉在得知后,亦写下一首《钗头凤·世情薄》,两相呼应,道尽世情冷暖。
陈途安前世年少时,也有过一段令人追忆的暗恋,对这首词非常喜欢,还专门了解过这首词背后的故事。
他拿出这首词,也是因为李师师做为红尘女子,最向往的就是普通人之间的爱情纠葛,对这种词曲几乎没有抵抗力。
也不知道他改变时间线后,这个世界陆放翁还会不会出生。
说起来陆游和自己还是老乡,他家是越州山阴县人。
不过既然有他陈途安在,此世的陆游定然能见到九州同!
李师师听完,果然两眼放光,她本就是个词家,得到这般好词一时间竟痴了。
口中喃喃几句,竟当场谱曲,脱口清唱而出: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唱过一遍,李师师双眸隐隐有雾气升腾,挽袖叹息说:
“仙郎家翁果然是当世大才,能写出这般好的《撷芳词》。
可怜孤似钗头凤,贯中先生称其为《钗头凤》,也十分贴切。
有如此才情、家翁年轻时,定然是位痴情才子。可惜师师未能早生五十年,若有机会定要南下一见。”
怕她真脑子一抽,跑去会稽见自家祖父,陈途安连忙说:
“家翁已有古稀之龄,师师姐姐还是不要打扰他老人家清净了。”
后续宴会时,李师师心情似乎低落不少,应该是叫那首《钗头凤》,勾出心中真意。
临近午夜,外头越发热闹起来,宴会也就此散了,一同去州桥明月那边。
赵佶每年元旦午夜,都会携后宫嫔妃和帝姬皇子,一起登上皇城,以示与民同乐。
开始也只是在皇城宣德门城楼上,后来渐渐放飞自我,每年都会换一个地方。
去年是在内城墙景隆门,今年直接不去城墙上了,直接将地点选在御街口,州桥明月的桥楼上。
在场众人,不是宋徽宗宠臣的子嗣,就是皇亲国戚,自然要紧跟赵佶步伐,跑去皇帝面前露露面。
这群人三五成群,又有奴仆簇拥,浩浩荡荡百余人,直奔汴河大街而去。
李师师也在其中,与陈途安并肩行走,她询问道:
“罗贯中先生,能写出这般多好词,想必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仙郎可否告知姐姐,家翁姓名?”
“家翁只是乡间一老人,名声不显。
名为启坊,启蒙之启、坊市之坊。”陈途安回答道。
这倒没什么好隐瞒的,随便派个人就能南下查到。
李师师轻轻点头,不再多言。离两人较近者,不动声色,将这个名字听了去。
————
从元旦至元宵,整整十五天里,高尧康又邀请陈途安参加了几场宴会。
期间李师师私下里,还邀请他去了一趟醉杏楼,明里暗里都在打听,陈启坊曾经还写过什么诗词。
这些天《钗头凤》彻底在各大瓦子,坊市火了,连带着近两年人气有所下降的李师师,也火了一把。
这让处于事业危及中的李师师,生出继续挖掘陈启坊旧作,想以此重新出圈。
可任凭她如何询问,陈途安都没再透出口风,他怕自家老爷子知道了,会整死他。
因为这段时间,情痴陈启坊的名号,也在汴京流传起来。
甚至有好事者,还编了各种故事。
说什么陈启坊年轻时写下这首《钗头凤》,但爱而不得,就此蹉跎岁月。
偶然有一次在江上泛舟,忽然顿悟,又写下《临江仙》,自此发愤图强,编写出《三国演义》。
还真别说,故事有鼻子有眼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又过去一个多月,《钗头凤》与情痴陈启坊的热度下跌。
逐渐就有人回过味儿来,《撷芳词》不是政和三年,朝廷颁布《政和五礼新仪》时,才从禁中传出,经晟乐府谱曲的吗?
这才过去七年,因此陈启坊的故事,肯定不是年轻时发生的。
又有人借此,提出一个新故事,陈启坊是因老妻离世,才写下这首词。
一时间,情痴陈启坊的名号,又响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李师师再次向陈途安发出邀请,请他醉杏楼一聚。
却被他以工坊事务繁忙拒绝了,经过上次醉杏楼中,李师师打听陈启坊旧作之事。
他怕一不小心,再给老爷子弄出些作品,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
老人活了一辈子,眼见要到头了,最记挂的就是身后名。
在大宋所谓情痴,若是对士子、大儒,或是官员而言,都是风花雪月的雅名。
而对一白身来说,就属于妥妥的恶名了。
这跟后世差生谈恋爱一样。
你为什么考上进士官?不都是因为你整天谈情说爱,才没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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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二年二月,赵佶再次派遣使者赵良嗣,以卖马为名前往金国,结缔联金攻辽盟约。
赵良嗣此人原名马植,乃辽国三品文臣,见女真崛起,预知辽国怕是要国祚破灭。
这才转投大宋,改名赵良嗣,并献上联金灭辽的计策。
可以说是此人的存在,让宋国军队孱弱,暴露在金人眼中,间接导致了北宋灭亡。
赵佶还特地招来陈途安,让他发一刊嘲风报,大肆宣扬此事。
所给内容也十分浮夸,上面表示大宋将与辽国北面的金国,一起攻伐辽国。
辽国连自己北方的蛮夷都挡不住,又怎么能挡住大宋将士。大宋军队将一举收回燕云十六州,将尽恢汉家江山,远迈往日大唐风采。
最后还吹嘘赵佶,远胜乃父神宗开边之功,迈超太祖、梁宗恢复汉家之志,是大宋第一天子,比肩唐宗汉武。
陈途安看完,既佩服赵佶的无耻,又赞叹其胆量,居然敢在事情没办成前,就敢大肆宣扬。
一点也不考虑事情失败,又该如何收场。
但赵佶越是好大喜功,陈途安越高兴,冷眼看他如何起高楼、如何楼塌了。
实际上赵佶之所以敢这么做,朝中官员绝大多数也支持,其实是有所仪仗。
就在去年六月,大宋打赢了西夏,让西夏割地称臣,并取消给西夏的岁币。
这让大宋朝廷有些飘了,要知道就连宋朝历代皇帝,还没那位在位期间取消给西夏的岁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