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他不再犹豫,将紫竹杖横放于膝前,双手虔诚地托起那枚阴沉木鱼符。他闭上双眼,摒除一切杂念,全部心神沉入对茶道的感悟之中。口中低低念诵起《茶经》开篇:“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随着他的念诵,一股纯粹而浩然的意念缓缓流淌,那是他对茶之道的毕生追求与至诚之心。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根沉寂的紫竹杖,竹节间的紫金光芒骤然亮起,如同苏醒的龙鳞!那枚阴沉木鱼符也同时震动起来,表面古朴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流转出温润的青光!两股光芒交相辉映,紫气升腾,青辉流淌,瞬间将陆羽包裹其中!禅堂内的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烛火被拉扯成细长的光丝,光线变得光怪陆离!
“成了!陆羽!”叶茗萱在病房里激动得几乎喊出声。
禅堂中,陆羽的身影在紫青光芒中变得模糊、透明。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皎然的灵位,低语道:“皎然大师,我去寻她了…”话音未落,光芒猛地收缩成一个耀眼的奇点,随即轰然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股无声的空间涟漪横扫而过!禅堂内烛火瞬间尽数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叶茗萱所在的单人病房内。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病房角落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光线被疯狂拉扯、折叠!一个由紫青光芒交织成的漩涡凭空出现,急速旋转!紧接着,光芒猛地向内坍缩、爆发!
光芒散尽!
一个身穿唐代素色麻布深衣、发髻微散、面带风霜与泪痕,眼神中交织着巨大震惊与狂喜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叶茗萱的病床前!正是陆羽!他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根紫光未褪的竹杖和那枚青辉流转的木鱼符!
“陆羽!”叶茗萱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从床上坐起,不顾一切地扑进了那个带着寒夜露气与淡淡茶香的怀抱!真实的触感,熟悉的气息,让她泣不成声。
陆羽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即用尽全力回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声音哽咽:“茗萱…我…我找到你了…”
过了许久,两人才稍稍平复。叶茗萱松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内侧——那道茶芽胎记的温度,不知何时已悄然恢复了正常,只剩下温润的触感。
就在这时,陆羽脸上的狂喜骤然凝固!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太阳穴处炸开!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他脑海深处疯狂搅动、穿刺!他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了头。
就在这剧痛袭来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他身上那件唐代的素色麻布深衣,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又如同被快速流动的光影覆盖——瞬间变成了一套剪裁得体、面料精良的现代深灰色商务休闲西装!他微散的发髻也自动梳理得一丝不苟,束在脑后。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出一种沉稳儒雅、久经商场的现代成熟男士气质!
更可怕的是,海量的、完全陌生的信息洪流,正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湖州方言的独特发音、俚语、腔调…瞬间烙印,仿佛母语。
现代社会的社交礼仪——如何握手、如何递名片、如何在酒会上交谈、如何乘坐电梯、如何使用智能手机的基本概念…
基础的物理、化学、生物常识,世界地理格局,甚至一些当前的经济形势…
还有“湖州陆羽茶文化研究会”、“茶文化推广”、“企业管理”、“商务洽谈”等词汇及相关的模糊概念…
这些信息粗暴地填充着他记忆的每一个角落,瞬间将他塑造成一个仿佛在现代社会浸淫了数十年的“成功人士”。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当陆羽放下手,再次睁开眼时,他眼中的震惊、茫然迅速被一种沉稳深邃所取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西装,又环顾了一下充满现代科技感的病房,最后目光落在叶茗萱惊愕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从容而略带歉意的微笑,用带着标准湖州口音的普通话说道:“茗萱,抱歉,刚才…似乎有些失态。我没事了。”
叶茗萱深知,陆羽正在经历一场因现代元素植入而带来的巨大转变,毕竟她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奇特经历。然而,当亲眼目睹陆羽的种种变化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目瞪口呆。
眼前的陆羽,气质已然大变。曾经熟悉的他,仿佛在一夕之间被赋予了全新的风貌。叶茗萱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陆羽手中那根竹杖上。曾经闪耀着紫光的竹杖,如今紫光已彻底隐去,变得古朴无华,仿佛岁月洗尽铅华,只留下最本真的模样。再看那枚木鱼符,原本散发的青辉也已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质感,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故事,却又默默不语。
这一切,让叶茗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禁思索,难道这就是崔公遗宝与茶灵力量共同作用所产生的奇妙结果?竟能为陆羽重塑一个带有“现代”特质的身份与记忆?这种神奇的现象,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也让她对这背后隐藏的神秘力量,产生了更深的好奇与敬畏。
第二天清晨,母亲、小易和小林提着早餐和水果,兴冲冲地推开病房门。
“萱萱,看妈给你带了……”母亲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圆。
病房里,叶茗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而她身边,赫然站着一位身材挺拔、穿着考究深灰色西装、气质沉稳儒雅的中年男士!他正微微侧身,低声和叶茗萱说着什么,姿态自然亲近。
小易和小林也瞬间石化。小易嘴巴张成了O型,眼睛像雷达一样在陆羽身上来回扫描了好几遍,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指着陆羽,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位大叔…我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啊?我…我一定在哪见过!”她用力拍着自己的脑门。
小林则是一脸恍然大悟加促狭的表情,用胳膊肘撞了撞小易,对着叶茗萱笑道:“哎哟!叶姐!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到位了吧!要不是你这次生病,这位帅大叔是不是还打算继续金屋藏娇,不让我们见啊?”
母亲看着眼前气度不凡、明显与女儿关系匪浅的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惊喜,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笑容。只是看着陆羽成熟稳重的面容,再看看自己女儿,心里又忍不住嘀咕:这小伙子看着是挺精神,事业有成的样子,就是…年龄好像比萱萱大了不少?不过转念一想,女儿年纪也不小了,找个稳重可靠的也好。
小易还在努力回忆,围着陆羽又转了小半圈,嘴里念念有词:“像…真的太像了…尤其是这眉毛和鼻梁…”她突然停下脚步,猛地一拍手,发出夸张的怪笑:“哈!叶博士!我知道他是谁了!”她对着叶茗萱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他好像历史书上的一个人!对!陆羽!茶圣陆羽!特别是那眼神和气质!简直神似!”
叶茗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差点跳出来!难道小易这丫头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
母亲被小易的话逗笑了,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拉倒吧你!还茶圣陆羽呢!你怎么不说他是李世民穿越来的!净瞎说!”病房里顿时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
叶茗萱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也跟着大家讪讪地笑了笑,偷偷松了口气。看来那“记忆灌入”效果惊人,陆羽这身现代商务精英的派头,加上他此刻流露出的那种久居人上的自然气度,完美地掩盖了一切。
趁着气氛轻松,叶茗萱立刻提出:“妈,小易,小林,我真的完全好了,一点不舒服都没有。医生昨天也说观察两天没问题就能出院。我想今天就出院,在这里待着浑身不舒服。”
母亲还有些犹豫,小易和小林也劝她再住一天观察。叶茗萱态度坚决。正好这时,昨天的医生带着护士来查房。
医生仔细询问了叶茗萱的感觉,又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测了体温、血压,一切正常。他看了看精神饱满、态度坚决的叶茗萱,又看了看她身边那位气度沉稳、目光中带着关切(在医生看来)的“家属”,最终点点头:“嗯,恢复得确实很好。既然病人感觉良好,强烈要求,家属也同意的话,可以提前办理出院。回去后注意休息,加强营养,有任何不适随时复诊。”
“谢谢医生!”叶茗萱如释重负。
很快,出院手续办好。叶茗萱在母亲和小易小林的簇拥下,和那位突然出现、却又仿佛理所当然存在的“陆先生”一起,走出了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大楼。初秋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叶茗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陆羽温暖而有力的大手。陆羽微微侧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而默契的微笑,那笑容深处,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跨越了千年的惊心动魄与失而复得。新的世界,新的身份,新的“茶路”,就在这刺目的阳光下,悄然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