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大殿里,李浩端坐在龙椅之上。下面跪着好几个,为首的是顺天府尹刘宗周。
孙承宗坐在一边的沙发椅上,旁边的案几上还放了一盏茶。
在乾清宫里面有这待遇,也算是大明开国以来难得的殊荣了。据说在高祖时,徐达都没这样的恩荣。
“我说刘宗周,你有时间跟范奢那帮人混在一起。难道说就没时间整治一下这京城里的市容?
除了午门外几条街,剩下的地方你看看。
不但污水横流,还他娘的遍地粪便。西直门那边更夸张,居然有人在城里养猪。
你说,你这个顺天府尹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刘宗周有些懵逼,本来今天范奢的儿子范小贤被释放出狱,范奢在东来顺大摆筵席。
正要去吃宴席,忽然间宫里来人说万岁爷召见。
见到皇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街上有粪便,那也不是老子尿的。城里有人养猪,那他娘的也不是老子养的。
这种事情,你找老子干毛。
可心里这么想,打死他嘴上也不敢这么说。
“回万岁的话,咱《大明律》里面也没有城内不准养猪的条款。
再者说了,在城里墙根便溺的大多是孩子。差役们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的抓一群便溺的孩子,这样就算是把整个五军都督府都调拨给微臣,恐怕也是不够用的。”
斟酌了一下词句,刘宗周不软不硬的怼了回来。到底是经年老吏,说话有根有据让人挑不出毛病。
总不能说,老子执法不按《大明律》来吧。
李浩气得咬牙,却没什么办法。毕竟,这年月的《大明律》远没有后世那样的周详。
“刘府尹!
你的治下是大明都城,都城就该有都城的气派,都城就该有都城的规制。
街上都是五谷轮回之物,城内居然有人畜养家畜。老夫且问你,大明都城就是这样的气派?就是这样的规制?”
孙承宗沉声喝问。
刘宗周浑身一抖,相比年纪轻轻的皇帝,他更加惧怕这位身经百战的首辅大人。
皇帝如果发飙,自己敢于顶撞皇帝。说不定还能搏一个不畏皇权的名声!
可面对孙承宗这样的首辅,不动声色之下就能整得他欲仙欲死。
“刘宗周,你知道不知道。江苏吴县有位吴有性的神医,他所著《瘟疫论》里面就有提到。
污水和粪便,最是容易滋生蚊蝇。
胡乱饲养牲畜,也会藏匿无数的老鼠。
老鼠,蚊蝇这些东西乃是疫病之源。
朕来问你!
一旦因此,京师疫病横行你当如何?
西洋来的南怀仁先生曾经跟朕说起过,极西之地因为老鼠携带的疫病,数年之间死亡千万人。
若是真有这样的疫病来到京城,朕当如何?你又当如何?”
听了李浩的话,刘宗周撇撇嘴。
皇帝说他的话,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还滋生蚊蝇,引起疫病!
大明都城这样两百多年了,也没见哪年起了疫病。还极西之地,老鼠引发的疫病死了上千万人。
那红毛人见过上千万人有多少么?
难不成,他一个一个的数过?
至于吴县的吴有性,一个乡村野郎中随意写的烂书。小皇帝居然还当成了宝贝!
这种书老子也能写,读书人,讲究的就是不为良相既为良医。
当然,这种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让他说出口,他是万万不敢的。
回怼皇帝他是不敢的,毕竟刚刚孙承宗出手了。再出言回怼,后果难以预料。
此时最好的应对就是不应对,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打死也不说话。
不然越说越多,错自然也就越多。
“哼!刘宗周,朕限你在一月之内,将京城的市容弄得整洁起来。那些在城内养鸡养鸭,还有养猪养羊的都给朕轰出去。”李浩烦躁的挥挥手,现在一回想起小胡同里面的味道,他就干呕。
“万岁!臣执行的乃是国法《大明律》里面并无规定,城内不准饲养家畜家禽。
况且随地便溺者多在街角巷尾偏僻之所,而且好多都是孩童所为。
即便是臣抓住了他们,又能将他们怎样?
难道说将他们关入大牢?
万岁,恐怕到时候顺天府的监牢会不够用。
升斗小民养一些家禽家畜,也是填补收入的一种手段。万岁切不可因一时不喜,坏了农耕国本。
而在街上便溺,臣以为万岁可宣扬圣人之言圣人之道感化其心。便可将此举根除!”
刘宗周一听,居然要自己限期整改,立刻就不干了。
老子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去弄这种破事儿。
“刘宗周,朕不管那些。朕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若是不能将此事改变。朕就派你去街上捡屎,朕也会派你去抓那些百姓养的猪。”
被刘宗周怼的心里发狠,李浩也顾忌不了这么多了,指着刘宗周的鼻子喝道。
孙承宗皱了皱眉,不过他没有说话。皇帝毕竟是少年天子,心性不定也是有的。
再者说,整理市容也是为了控制疫病。
疫病这东西一旦起来,可不管你是皇帝、首辅还是普通百姓,得上了不死也得八层皮。
以前发洪水闹旱灾的地方容易出疫病,但皇帝说的言之凿凿,那暂且信他一次,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万岁,臣乃是读书人。也是朝廷的官员,怎可从事此贱役?
再者,饲养家禽家畜,乃是许多百姓的生计所着。
若是将他们都赶出城去,那他们又如何生活?
万岁若是一再坚持己见,臣万难从命。臣,请辞顺天府尹之职回家侍奉父母。”
刘宗周心一横,干脆不干了。
反正这差事办不好,迟早也要被皇帝修理。这几年的顺天府尹,也算是捞了不少银子。
现在趁着皇帝震怒辞官回家,一边享受抗争皇权为民请命的名声,一边享受多年的腐败成果。
得此良机,夫复何求!
李浩被气得脑袋冒烟,伸手在龙书案上抽出一封奏疏:“呵呵,想要辞官回家。先把你的屁股擦干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