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那一碗也加油渣,加双份儿油渣!”
“再来一块酱油豆腐!要戳烂了,多浇酱油多放葱花!”
宋巩黑着脸,从腰带里抠出几个铜板来,排在桌上。
看得孟觉嘿嘿直乐,又省一顿!
都是些极快当的吃食,老板生了火,三下五除二料理得了,热腾腾的端上来。
豆花还是老样子,只是上面三三两两撒了些炼得焦黄的猪油渣。
汤汁里沁着油光,猪油的香味顺着热气窜起来,勾得两头饿狼直冒口水。
奈何那老板盛来了小半坨豆腐,就一脸恭谨站在两人身旁,不曾离去。
“对不住二位爷,今日豆腐卖得快,就剩这些了,豆腐便送与二位,就当是谢二位照顾小人生意。”
宋巩闻言拿出官人的架子来,侧眼去看那老板,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慌,才把桌上的几个大子儿一把捞起,塞进他手里。
嘴里不干不净:“你他娘的也不去打听打听,宋爷我在这安平城里吃喝买办,何时短过人半文钱?”
老板如蒙大赦,擦去额头上的汗,连连称是,少不得又补上几句马屁。
他两人说话的时候,孟觉已撬了一大块豆腐塞进嘴里。
酱油的鲜味没盖掉豆腐本身的香甜,混着葱香味儿,清清淡淡,十分爽口。
【酱油豆腐,凡品食物,食用可恢复体力】
【可点化,点化所需愿力:1】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老板的摊子,足足四个成人两抱的竹屉,果然都卖光了。
“老板当真好手艺啊!”
他鼓着腮帮子,冲老板竖起大拇指。
老板闻言,拘谨地弓腰称谢。
宋巩看了眼孟觉嘴角沾着的葱花,翻他个大大的白眼儿,端起碗埋头狂吃。
孟觉却见那老板客套完,仍旧不肯离去,只巴巴把眼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笑呵呵主动开了口:“老板还有事?”
那老板闻言,把眼瞧向吃相凶猛的宋巩,犹豫了片刻,终是把心一横。
“孟爷!小的确有一事相求……”
孟觉听得浑身刺挠,摆手打断了他:“你年岁比我还长,我可当不得这称呼,有什么能帮忙的,老板只管说便是了。”
那老板闻言,又打眼去瞟了宋巩数回,支支吾吾。
“不瞒您说,昨日二位爷在我摊前办事儿,小的都瞧在眼里……”
“我看那阴……”
说到这他忽然给自己重重来个耳刮,扇得自家小半张脸通红。
“您瞧我这嘴,是仙师……仙师……符篆……”
说道这却是连话也说不通畅了。
【愿心:求符】
【卖豆腐的张拱,眼见你得阴阳生赐符,欲求你转让符篆,以保家宅平安】
【还愿:愿力 5,银钱若干】
“嚯!”
孟觉在心中一声惊叹。
这愿力着实不算少,初初来时,那倒霉的老黄皮子在他手下求活,也就还愿五点愿力而已。
周氏父女借刀,乃是十点,走投无路,求自己为其报仇乃是三十点。
宋巩来借刀,则是一点。
面前这张老板,想从自家这里买张符篆,竟也能生出五点愿力来。
孟觉转念一想,隐约猜出了其中的规律。
愿力多少,似乎不仅要看发愿之人所求难易,更要看发愿之人愿心是否强烈。
想到这,他忍不住拿眼去瞧闷头干饭的宋巩。
“不争气的玩意儿!”
宋巩正吃得香甜,见他拿眼瞪来,连忙咽下一口豆花,挖起一大块豆腐往嘴里塞。
孟觉这一个沉吟,那张姓的老板更加紧张,额头上急得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儿。
孟觉连忙安慰他道:“老板不必焦急,我这兄弟与我情同手足,不论你要说什么,他必不会刁难你。”
“我听你言辞急切,莫不是想让我转让那仙师赐下的符篆?”
老板闻言,又忍不住去瞟宋巩,见他果然一心埋头吃饭,丝毫不往自家这边看上一眼。
于是勉强定下心来,道:“正如孟爷所说,如若孟爷肯将符篆转赐小人,小人虽家资微薄,亦愿……亦愿……”
他又开始磕巴,只是这次却是谈及钱银,拿出了生意人的精明来。
孟觉呵呵一笑,接道:“老板这般急切,若那符篆仍在我手,我倒十分愿意转赠与你,想那仙师慈悲心肠,必不会见怪。”
“可惜,昨夜我又撞了邪祟,那符篆保了在下一命,却也……”
张拱闻言,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不过老板你岂不知,在家虽只是个杀猪宰羊的屠户,却也兼了破煞祛邪的活计?”
“你家中有何等碍难,不如同我说说,若是力所能及……”
张拱闻言,眼神几个闪烁,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宋巩却已稀里哗啦扒完了一碗豆花,一把将海碗拍在桌上,将人吓了一跳。
然后拿眼去瞪那正陷入纠结的张拱,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张拱只把眼一看他,那股子畏畏缩缩的劲儿又提了起来,磕磕绊绊告了罪,回去打整摊子去了。
孟觉拿腔作调引导了半天,就想换个方式把那五点愿力搞到手,眼下却被宋巩搅黄了,心中顿时一阵无奈。
他撇着嘴去看宋巩,却见宋巩冷笑着凑过头来:“经历了这许多烂事,你还想着去干这个?你以为你有几条命?”
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却又不能言明,摆烂一般地靠在竹篾编成的椅背上,双手垂下,指尖从地上抠起一粒石子儿。
实在是没安全感啊!
眼见着修行的路走不通,他能做的只有多积攒点愿力。
可这积攒愿力的事儿,难免的要和那些神头八脑的东西沾点边。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某种恶性循环。
……
待到孟觉二人离去,张拱急匆匆的收起摊子往家赶。
西城外便是人们口中的西山,一到黄昏,这座耸峙的高山便遮了阳光。
走在街头,抬眼望去便是老鸦归巢,怪石欲坠的阴森景象,衬得整个山头像个欲择人而噬的参天怪物。
张拱见惯了这景象,他闷着头火烧屁股似的赶回家中,推开漆色斑驳的柴门,撂下推车就钻进卧房。
眼见得床榻上,一个面色蜡黄、皮包骨的半大女孩,昏昏沉沉睡得正香,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他爱惜地扶了扶孩子的额头,悄悄退出去,掩上门,来到堪称室徒四壁的堂屋中。
从瓦片掂起的缺脚八仙桌上,摸起三根范潮的线香,来到供桌前跪下。
嘴中念念有词:“爹你保佑,等我攒够钱治好了菱儿的怪疾……”
他念叨了半天,重重扣了三个响头。
耳边陡然传来自家女儿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爹!爹……你在哪?”
“爷爷来了,爷爷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