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牛见孟觉二话不说，拔刀扑来。
气势汹汹，不带半分犹豫。
瞬间就彻底泄了气，只后悔自己为何不把那架门的杠子提来。
他正要使出个驴打滚儿的招来，躲到人群中。
却在将将矮身时，就被孟觉一把薅住头发，将一颗好大头颅摘瓜似的提到身前。
李二牛慌乱间，只见到脸旁寒光一闪，自己脖颈间就滴滴答答流出一股温热的液体来。
“我死啦！”
他在心中痛呼一声，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烂婆娘，你寻人再嫁我不管，可千万别嫁给仇家啊！”
他心中这般想着，嘴上就喊了出来。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呵骂：“天杀的怂蛋！没篮子的软货！你鬼叫什么？老子偏要在你死后嫁给那孟屠，叫你死也不得安生……”
李二牛闻言大怒，下意识就要转过头去骂那婆娘。
却觉头皮上一阵剧痛，自家的头发“滋啦啦”一阵响，也不知被拽掉了多少根。
本能地跳起身来向前看去，却见那孟屠子一脸嫌弃，手中揪着一把蓬草也似的乱发，去擦手中短刀上的血。
“你……我没死？”
他伸手去摸脖颈间的伤口，只觉湿漉漉一片，送到眼前一看，红汪汪满是鲜血。
“罢了，这次算你命不该绝，差那么一点儿就挑断了大筋。”
“若是再有下次，怕是没那么好的运气咯！”
孟觉一脸怪笑，眯起一只眼，在两个指头间比出一条细缝来。
李二牛见他如此，脱力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唉？你别坐赃了我的院子！”
李二牛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下身湿漉漉一片，裤裆下隐有一点黄色，传来一股恶臭。
“噗嗤……”
身后有人笑出了声，李二牛也顾不得去看是谁了，拿手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口，起身撞开人群就跑。
“把你家那胖大婆娘带上，这等绝色我可无福消受！下次再因这种事来我门前讨嫌，休怪孟某辣手无情！”
眼见得李二牛跑远，孟觉赶忙补上一句。
可李二牛哪里肯回头？只把两条腿转得车轮也似，绝尘而去。
倒是他那婆娘，闻言嗔怪地朝孟觉丢来个媚眼，一双眼里几乎要滴出水来。
孟觉被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起眉陷入了回忆。
“前身那货，该不会真跟这娘们有一腿吧？这……”
那李二牛媳妇儿看他这个样子，夹着嗓子笑了一声，这才提溜着手绢扇着风，一摆一摆地去了。
孟觉搜空了记忆，确信自己没失过身，这才深深的吐出口浊气来。
眼见李家夫妇去了，那一众追随而来的乡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极有默契地悄默声向院外摸去。
孟觉见状把脸一板，咬着牙哼出个怒声来。
“嗯？”
众人动作立时一顿。
有那平时跟孟觉打过交道的，当即讪讪转过身来，露出一口黄牙。
“孟家大侄儿……”
见孟觉面色不好看，又改了口：“孟爷儿，这事儿是我们不地道……”
孟觉似笑非笑地打断他：“说得哪里话？大家都是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七嘴八舌回道：“那是，那是……”
“我知诸位都是热心肠，想来是看不惯我这院子破垣倒败，特来帮我修缮哩。”
“那是，那是……”
……
有道是人多力量大。
一众乡邻你出料来我调泥，你搬石来我刨木，不过半天功夫，已把孟觉的小院收拾得像模像样。
孟觉两世为人，头一次感受了当地主老财的感觉。
乐悠悠钻进灶房忙活了半天，给自己煮了碗烫乎乎的汤饼，坐在屋檐下吃得香甜。
一众苦哈哈被他馋得够呛，不住拿眼去看他，见他视而不见。
只好从院子角落的水缸里，舀出一瓢凉水把自家灌个水饱。
孟觉看着他们这般苦样，吃得更香。
这倒不是他心理畸形，他吸收了前身的记忆，带着两世的经验，实在太清楚眼前这些人的本性了。
君子可欺之以方，这句话看来高大上，可放在这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穷汉身上，那才是真个叫严丝合缝。
他心里清楚，自己废了半天的劲儿，好不容易把威立住。
但只要眼下冲着他们露出一点好来，他们很快就会让自己知道什么叫欺善怕恶。
你不看那些个脸带怨气的，哪个没受过前身的恩惠？
就说那正在钉门板的几个，哪家哪户家里有点小动静，不是前身帮着解决的？
看在乡邻的份上，前身甚至没取过他们分毫。
畏威而不畏德，这原是南城绝大部分苦哈哈刻在血脉里的本性，亦是他们唯一的生存之道。
不然为何那李二牛一声呼唤，就能把他们带到自己家来鼓噪助威？
孟觉到现在还认为这些人，是因为李二牛单方面吃醋喊来助威的。
要让他知晓原委，指不定心还要更凉上半截。
他不问，就没人敢说，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
直到晌午时分，孟觉的小院才终于算是竣工。
带着泥腥的院墙，新漆的乌青色院门，看起来远比以前规整养眼多了。
有孟扒皮在这看着，苦哈哈们把活儿干得实实在在。
就连院坝内的泥，都帮着夯了一遍，又在孟觉的指挥下厚厚铺上一层碎石，铺出一条白生生的道来。
一群苦哈哈，面上带着谄笑凑到他跟前，各个告辞，却都不动脚步，谁也不敢说出目的来。
孟觉看他们这副模样，终究是于心不忍，掏出一把大子儿来与他们分了。
冷着脸道：“都道远亲不如近邻，我断没有让诸位白出力的道理。只是有一条请大家记清楚咯，我把各位当乡邻，也请各位暗地里莫把我当生民。”
“如若不然，当记得那李二牛的下场！”
苦哈哈们万没想到真个能拿到钱，行动间当即和孟觉变得亲密起来。
各个拍响了胸脯，喜滋滋地回家了。
只是有几人是真心，又有几人会因前事生出几分悔意，便是自家事自家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