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diquge.com

宥阳城墙上。

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一小队人马鬼头鬼脑的摸出城去,迅速的消失无踪。

而伴随这些人的离去,那开了条缝隙的城门,便是在略微有些刺耳的‘吱吖’声中,缓缓地关闭。

此时的城墙之上,楚元良披着斗篷,在夜风之中负手站着,身材笔挺如青松,飘飘然有着几分神仙之概。

身穿戎装的武浩,持刀守护在其旁边。

同样穿披风的盛华兰,在夜风之中感受到了些刺骨冷意,不由得紧了紧衣襟。

“为何不出手逮捕他们?”

华兰俏脸之上满是不解神色。

昨天她带给楚元良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王世平手底下,有个被称之为陆统制的心腹,昨夜找到了王若弗,与之商议搭救王琏和康晋这事,并约定今夜三更以后动手,将人搭救出去!

而这,也是楚元良前些日子,找华兰商议那事。

当时他只是提醒华兰,希望王若弗不要插手王琏这事,若有什么异常情况,希望她能够是非分明,将情况及时告知。

华兰当时说会考虑,楚元良其实并没报太大希望,该在盛宅布置眼线什么的半点没闲着。

不过还好,华兰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楚元良,这让他对华兰有了更多的认可。

最起码比她老娘要强一百倍!

今夜这一切都是如约发生,只不过楚元良都已经亲赴现场,亲眼目睹了众人逃亡,却不声张,这让华兰很不理解。

楚元良并没有去玩云山雾绕的那一套,直接从袖囊之中,取出了几封书信来,交给华兰。

“你看过就明白了。”

信都是王家写给全大道的。

这其中有的是分钱,有的是摆事,还有些是尚未实施的计划。

但无一例外,都是和作奸犯科有关。

其中一封信尤为特别,说的正是关于要求全大道,伺机在宥阳江上打劫王若弗母女这事!

盛华兰将相关信件大抵看了一遍,表情肉眼可见的冰冷下去,最后,那双雪白素手已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

“大姑娘对这信可有异议?”楚元良看去道。

华兰咬紧红唇,有些疲惫道:“舅父的字迹,我又岂能不认得。”

“没想到大舅父竟然是这般无耻小人,亏我全家还对他如此信任,如今想来真是笑话。”

沉吟片刻。

深呼吸,那有些起伏的情绪是缓缓的回落下去。

“你不会对我有看法吧?”华兰有些慌张道。

楚元良摇头:“你肯过来找我,就已经说明一切了,我对你只有敬佩。”

“没,这算不得什么。”盛华兰有些紧张的挪开了目光,心中那丝淡淡的慌张,也因为这回应而消失了去。

“但我娘好糊涂啊,竟掺和这浑水,这可如何是好?”

她现在真的是快要被折磨的崩溃了。

楚元良面露出怜惜神色,“毕竟是你的母亲,再不对,也得网开一面。”

“你放心好了,我就当不知晓这事。”

盛华兰有些惊讶,毕竟王若弗实际上已属于是犯罪之人了,楚元良竟是可以不予追究,真的是太让人感动。

“不不,不可以。”

华兰摇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若这次放纵了她,说不定日后还要闹出怎样的祸事来呢。”

“这不是帮她,反而是害了她。”华兰沉思片刻,紧咬红唇,仿佛是有着几分大义灭亲的意味:“这次必须让母亲长点记性才行!”

她建议将这事找盛大老太太说明情况,再利用家族的力量,对王若弗进行一番惩治。

当然最好是能将这事,控制在家族范围内,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真闹到了官面上去,谁的脸面都不好看。

“若是令堂知晓这事是你所为,岂不是会很失望?”楚元良有些担忧的提醒了两句。

盛华兰却已是坚定了想法:“我这是在帮她!”

“纵然对我有怨气,我也不在乎,反正我是她亲闺女,还真能记恨我不成?”

楚元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既然华兰已经有了主意,再多说什么就不合适了。

遥遥看向远方,沉思片刻,便回答华兰最初的问题:干嘛要放了王琏他们?

“王世平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我,只因为这王琏几人在我手中,故而暂时无法得逞。”

“如今几人皆是被搭救了出去,他已是毫无顾虑,为了防备我做出不利于他之事,你猜猜他会如何?”

盛华兰乃是天资聪颖之人,一点就透,当即揣测道:“舅父不可能太过分吧?”

“大姐儿有所不知,我家县令已至少被刺杀两次了。”武浩冷冷道!

盛华兰吃了一惊,双拳不由得紧握住:“但纵然他有这心思,又当如何?总不能大摇大摆的来宥阳杀人吧?除非他疯了!”

“你可知这个统制是什么职务么?”楚元良突然好奇道。

盛华兰俏脸泛起些许的尴尬:“我一个女眷,哪懂得什么职务。”

“恩,是禁军中带兵的将领,手底下最起码养着一两千禁军呢。”楚元良淡淡笑道:“而你猜猜,这次王世平不派别人,却派了个统制过来,难道真的只为了搭救这三个罪犯吗?”

“不,不会吧!”盛华兰突然睁大了眼,当意识到什么,雪白的小手是突兀的捂住了小嘴!

楚元良平静的与她对视,轻轻点头。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大舅父这是要搞灭口啊!

之前她或许不会相信这等匪夷所思之事,但被那几十封血淋淋的信打击的三观尽毁,现在无论这个王世平做什么,她都没不信的理由了!

而楚元良之所以放了这三个家伙,想必为的就是要让陆统制自以为得计,那么狐狸尾巴自然就会露出来了!

想法是好的,可要想抓住这群罪犯,却不是靠嘴皮子就能办到的。

她虽然不懂得什么军事,但禁军是国家最强大的武力,这她还是知晓的。

莫说两千禁军,哪怕只是二百,也足以荡平这宥阳了!

盛华兰倒吸了口冷气,紧咬牙关一字字道:“若当真如此,你,你要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怎样。”楚元良一笑:“总不能让这些罪犯,逍遥法外是吧?”

华兰眼神有些复杂,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怕死的官员。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清流吧?

看样子不久后,宥阳将要变天了!

“嗯,希望你能创造奇迹吧。”华兰暗戳戳的幻想着。

当日楚元良就去了趟楚州。

那是狄风给他留下的地址。

这貌似慷慨的家伙到底是否靠谱,试试看就知道了。

银子:-20000!

……

霁月堂。

当王若弗和盛华兰步入堂中,惊讶发现,原来楚元良和盛淑兰小两口来了,而盛大老太太、盛维和李氏则是有些面如寒霜。

堂内气氛显得有几分低沉之意。

华兰有些惊讶的打量了楚元良一眼,原本说好了的,由她捅破这层窗户纸,亲自去和盛维说明情况。

然后利用家族的力量,狠狠惩罚下王若弗,治一治她这个愚蠢的毛病。

为何盛维却好像知晓了?

难道。

想着楚元良可能是为她抗雷了,那股意外之感让她有些心慌。

她何德何能,竟能够让姐夫这般体贴照顾?

王若弗若无其事的先是和盛大老太请了安,寒暄几句,随之嘴角上扬,扯出一丝笑意:“媳妇儿已出门数日之久了,十分惦念婆母她老人家身体,且家里事繁多,不便久留,特来找婶子告辞。”

“弟媳妇儿可真会说笑话,我看你这般着急脱身,定是另有别情吧!”

盛维双手插在衣袖之中,突兀的冷哼一声。

“大哥这是何意?难道我还长在你们家了不成!”王若弗不悦起来。

盛维眉毛挑了挑,语态明显是有些加重:“难道非要撕破脸,弟媳妇儿才肯道出实情?”

“你让我说什么实情?简直莫名其妙!”王若弗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难怪人家常说,这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

“这才多久啊,便惹出大哥这许多闲话!”

“倘若再住些日子,指不定要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呢!”

“你干了什么心里明白!”盛维低吼一声,显然已快要到了忍耐的极限。

被这突然的愤怒惊讶到,王若弗冷哼一声,并未回应。

“大郎,不可对兄弟媳妇儿无礼。”盛大老太太突兀的斥责一声道。

“还是婶子识礼数,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我不会记恨大哥的。”王若弗敷衍的朝着老太太欠了欠身:“那媳妇儿可就告辞了。”

“等等。”

盛大老太太干枯的手掌轻轻一挥,示意对方停下,王若弗只好尴尬的照办,“婶子有事?”

“昨夜地库突然走水,趁乱逃出几个宵小,你可知晓这事?”

王若弗摊手道:“好像听到了些声音,但我这人一旦睡了,那是天打雷劈也不醒的……地库如何了,要紧么?”

盛大老太太和儿子媳妇对视一眼,各自皱眉。

“你是我盛家媳妇,婶子不与你见外。”

“实不相瞒,昨夜趁乱逃亡的乃是王琏、康晋和那个贼头插翅虎。”盛大老太太长叹了口气:“此事干系重大,万不可有半点隐瞒!”

王若弗满脸茫然:“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就别装了!”盛维终于忍不住爆发:“昨夜有人亲眼所见,你去地库探监,而后地库就起了大火,被一伙贼人趁乱闯入,掳走了这几个罪犯!”

“难道这真是巧合不成?”

盛维冷冷哼了声,“我可是听说,这个王琏乃是弟媳妇儿的娘家侄儿吧?”

“你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娘家侄儿怎了?”王若弗也是明显来了些火气:“我还想问问呢,这盛宅哪来的胆子,竟敢无端囚禁官眷?”

盛维愣了下,显然是没想到王若弗突然变的这般泼辣,气势不自觉萎靡了几分下去:“荒唐,荒唐至极!”

“反正此事与我无关啊,你们爱找谁找谁去,我可不奉陪了!”

“不许走!”盛维用拳头锤了锤台柱,大吼一声,当即命人将门给关了!

王若弗睁大了眼,满脸不可思议:“我这是进虎狼窝了?”

“盛家大郎,你这是想做什么,难道还想效仿那插翅虎绑了我不成?”

盛维被气的哆嗦:“非是我要强留你,只是那插翅虎作恶多端,如今逃了,恐怕回头就要杀我全家。”

“还望弟媳妇儿看在宥阳全家老小面上,说了实话吧!”

“你少给我危言耸听啊,嫁过来这么多年,还没听说宥阳谁家被水贼给灭门了。”王若弗冷哼一声:“何况我也没什么实话可说,快别废话了。”

看她这样,盛大老太太狠狠戳了戳拐杖:“你还不肯说实话!难道真就要眼睁睁看着全家,被水贼赶尽杀绝不成!”

李氏也是跟着劝,希望王若弗能够说明情况,以帮忙官府拿贼。

“你们全家都有病是吧?”王若弗终于炸了:“我到底要说多少次,你们这群猪脑子才肯信啊?”

“你,你竟敢!”盛大老太太声音颤抖,万没想到,这个平时装作和和气气的王大娘子,竟然是这般的粗暴蛮横,不敬长辈!

她之前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王若弗有点看不起宥阳盛家,没想到是真的。

刹那感觉一口气憋闷在心里头,差点没过去。

唬的盛维、李氏、盛淑兰、盛华兰等人,赶忙冲过去照看,就怕老人家真有个三长两短的。

“你干嘛大喊大叫啊,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盛淑兰气哭了,罕见的吼了几声。

祖母可是从小爱护她的,今日却被这般折辱,真的是让她很崩溃。

看淑兰开口,王若弗嘴角不由得上扬:“我当这盛宅吃了熊心豹子胆,原来背后是有人给撑腰啊。”

“但我想说,他楚元良就没法一手遮天!”

“另外你这个商贾出身的小蹄子,自以为攀附上高枝,尾巴就翘起来了,但在你婶娘面前,哪有狺狺狂吠的资格……”

这疯婆子越来越特么过分了。

连华兰都看不下去,可惜她还没有开口劝阻,就被楚元良给抢了先。

“婶子当面欺辱我家娘子,看来是不把我这个县令放在眼里了。”楚元良开口便是打压对方的嚣张气焰。

王若弗本来就是对楚元良有意见,看他掺和了进来,那心中的火药桶登时被引爆!

叉腰咆哮!

“区区一个九品县令,就是我娘家的一个扫地老奴,品阶也比你高些。”

“你怎么好意思在婶子面前乱叫啊?”

淑兰、华兰、李氏、盛维、盛大老太太等人,全都被王若弗的这种泼妇举动惊呆了!

倒是楚元良脸上看不出什么在意:“我官阶的确不高,但若是有人作奸犯科,还是可以实行逮捕的——比如,忤逆长辈,私通罪犯!”

“你吓唬谁?”王若弗眼底拂过些许的忌惮,“休得造次啊,若谁敢对我不敬,我必将事闹大,到时候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她的父亲王太师配享太庙,王家在汴京经营了数十年,门生故旧遍及朝堂天下!

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十分强大,如今她这般猖狂,自然也是有着雄厚底气存在。

王若弗狠狠警告了几句,鄙夷的剐视了眼楚元良,随之又轻蔑的环视众人几眼,才冷冷唤了声华兰,就要嚣张离去!

“来人!”

“将王大娘子拿下!”

伴随楚元良低吼一声,紧闭着的木门被‘砰’的声撞开!

只见得身穿戎装的武浩,带着一群军汉大跨步的闯入,上来就将王若弗给控制了起来!

王若弗顿时有点傻了,定了定神后便是大怒:“我是官眷!姓楚的!你竟敢对我动粗!忤逆长辈,忤逆长辈啊!”

忤逆长辈?

现场众人尽皆冷笑,这泼妇真好意思说啊!

楚元良并没被影响到,从武浩手里头接过来一个木匣,旋即便是将其中的几十封信都取出。

“武县尉,给我的这位长辈念念吧!”

说到这‘长辈’二字之时,楚元良略微拉长了些声音,这顿时让王若弗有股痛恨之感。

武浩当即持信朗声诵读起来:

“今晨杀富商三人,得银五万余两,已差人送到汴京太师府上……天圣元年二月。”

“近日河水暴涨,差心腹十余人于上游决口,毁坏良田七百余亩,那卫家老儿赔个血本无归,秋收之后,只得变卖家产还债,衙内只管耐心等待即可……庆历二年八月。”

“宥阳盛家肥的流油,却自恃有个通判亲戚,不肯孝敬,实在可恨。鳌岛这边已与王县丞商议妥当,只索钱财不伤及其性命,最多七八日即可成事,望知州稍作等待……皇佑五年十月。”

伴随着这些惊人爆料,王若弗越发觉得不对劲了,“闭嘴,闭嘴,不必再读了!”

武浩哪管她一介妇人如何撒泼?只自顾自的继续诵道:

“劫走吾妹母女后,要好生照顾,不得令其损伤……要力保我儿性命,伺机取那狗县令信命。——皇佑五年十一月。”

“近日那县令闹的厉害,许多进益门子皆被毁坏,更胆敢勒索本知州钱财,实属找死之举……已命康家外甥先行一步,陆统制已准备妥当,屠城之后,本知州自有安排……皇佑五年十二月初。”

被这些惊人的爆料震惊了,堂内众人,大多都已经是呆若木鸡!

“污蔑,这是污蔑!”王若弗大吼着:“之前我那王琏侄儿,便是被这般泼脏水。”

“现在又故技重施,来算计我族兄了!”

“姓楚的!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非要去汴京,敲登闻鼓去!”

盛大老太太等人其实也都疑惑重重。

这其中牵扯到了盛家,包括最近的这次打劫案件,尤其是最后的那封信,竟然还提到了屠城字眼……王家家大势大不假,可若说背地里干出了这等丧心病狂之事,还是很让人难以相信的。

“给她过目。”楚元良冷哼一声。

武浩当即将这些已阅读过了的信,在王若弗面前晃了晃。

“假的,都是假的,你们别想搬弄是非!”

“娘亲啊!”盛华兰突然跪在了地上,泪珠止不住的顺着俏脸滑落:“别的有假,这字迹还能有假不成?”

“而且你仔细想想,若王琏和康晋表哥真的清清白白,舅父又为何要差人过来秘密搭救?这岂不是很不合常理么?”

其实王若弗当看到这些信以后,已然动摇了,只是她实在是无法相信,自己最敬爱的族兄,竟然会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

关键是,倘若那最后一封信为真,那岂不是说,为了灭掉楚元良,他竟然要调动禁军屠城?!

更要命的是,她和华兰可还在城中,难不成要被一起屠掉?

天爷啊,还有比这更丧心病狂的吗?

“你闭嘴!”王若弗瞪视过去:“想骗我,门都没有!”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耳朵,冷笑着不言语了。

盛华兰竭尽所能,可惜还是无法说服母亲,眼看着咬死了不信,哪怕她再怎么着急也没用。

求救般的朝楚元良看去,或许在这一刻,也只有他才能解决问题了!

楚元良似乎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冷笑:“不信是吧?”

“那简单,就请各位和我去城楼上,看看风景吧!”

马上要求武浩带着王若弗,前往宥阳城楼!

堂内众人都是怀揣着疑惑,不消说,都跟着楚元良去看个究竟!

……

宥阳城楼。

黑压压的军队,隐匿于扬起的漫天尘埃之中,那股滔天的杀气,仿佛随时要将这小小的县城淹没。

原来真有人要来屠城啊!

盛大老太太和盛维,李氏,盛华兰、盛淑兰等人,全部都是吓得脸色惨白!

此刻,之前被爆料出来的那些内容,在众人心中便都有了答案。

盛淑兰有些花容失色。

楚元良轻轻在其耳旁,柔声道:“这事来的太急,等回家再和你仔细解释。”

“嗯。”淑兰颔首轻点,她最大的好处就是通情达理,知道给夫君留面子。

所以无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畅快之事,都能压住火气,私底下再交流。

看两人如此恩爱的表现,让旁边的华兰是有着几分羡慕。

王若弗哪里见过这个,刹那间双腿发软,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还好在人群之中,猛看见了几道熟悉身影,忙不迭的打起了招呼:“陆统制啊,你们这是干嘛来了?”

哪怕别人再怎么怂恿她,她也不会轻易相信,族兄真的会干此等恶行。

“吾受扬州盛通判所托,特来接大娘子母女回府,楚县令速开城门!我等接到人后就自行离去!”

王若弗欣喜若狂:“看吧,人家是来接我们母女回扬州的!”

“误会了,大家都误会了!”

众人都冷笑,这鬼话也信?

楚元良坐在大圈椅上,指端摩挲着下巴,居高临下,淡淡看去:“既然如此,那就请陆统制亲自入城一叙。”

“军务在身,不便入城,还是劳烦楚县令高抬贵手的好。”陆统制已然是有些不耐烦起来。

王若弗眼中拂过极致的恨意,“姓楚的,你还想骗我!”

“别急啊。”楚元良淡淡笑着,只见他轻轻拍了拍手,随之就有数十人,被盛长梧带队,五花大绑的压了上来!

其中有个秀才模样的男子,左顾右盼,神色十分的紧张。

长梧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今晨宥阳各处城门,突然接到了一份调令,要求守城士兵换防。就在一群神色古怪的士兵入城之时,突然被早埋伏好了的武浩等人一举擒拿!

通过突击审讯后得知,这些都是水贼!

是伪装成宥阳士兵,意图控制城门来的。

宥阳这边的一个守城官收受贿赂,放这些水贼入了城,而这个城门官乃是秀才孙志高的亲戚,那几封伪造的调令,皆是出自于其手。

孙志高自从被官府通缉以后,这段时间就躲避在这个亲戚家中,今日本想着要趁乱出城,没想到却被武浩给逮了个正着!

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

王若弗皱了皱眉头。

楚元良朝着城下的陆统制笑了笑:“这些水贼,统制是否也要一起带走啊?”

“混账!”陆统制当即吼了声,弯弓搭箭,砰的就射在了城头的旗杆上!

箭矢疯狂晃动,此箭一发,方才那短暂的和平,也就此被彻底撕碎!

只听陆统制冰冷的讥讽之声,仿佛魔鬼般在咆哮:“不想死的话就给老子放人,不然,破城之时,鸡犬不留!”

面对这潮水般的军队,倘若城破,这家伙所说,恐怕未必不会成为现实。

王若弗此刻终于有点清醒了,忙不迭的向前爬了几步出去:“陆统制啊,大家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看这事就此算了,你们退去,回头我亲自登门,去找族兄解释!”

她再蠢也明白,王世平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达到了灭九族的可怕级别。

若任凭其继续发展下去,她整个王家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之前我要大娘子随我走,你却不肯。事已至此,也怪不得卑职狠心了。”

陆统制冷哼一声,突兀的弯弓搭箭,对准了王若弗便是一箭!

箭矢闪电般的从王若弗眼前飞过!

若不是楚元良手疾眼快,拉了她一把,估计已然是被贯穿了脑袋!

感受到死亡近在咫尺,将她淹没,王若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张脸都是吓得惨白无血色!

“族兄,族兄他糊涂啊!”

盛华兰叹了口气,柔身蹲了下来,拉住了母亲的手道:“大舅父为了屠城,不单单将你我作饵,甚至不惜牺牲掉你我性命,哪个顾念什么骨肉亲情!”

“您就别再执迷不悟了!”

王若弗终于怂了,声音也是有些颤抖:“悔不该,悔不该轻信了他,如今追悔莫及!”

想起之前各种针对楚元良,刚刚又在盛宅大闹了一顿,结果真相竟是被王世平给耍了!

这让她羞臊的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婶子、大哥大嫂、大侄女、侄女婿……”王若弗刹那间泪如雨下,“是我错了,我对不起各位……”

言罢作势就要双膝跪地,大哭着忏悔!

“不必这样。”盛大老太太赶忙向前来,将王若弗拦住,也是感慨的流下了两行眼泪:“你也是个可怜见的,被那狼心狗肺的族兄蒙骗了。”

“好孩子,都是一家子,无需放在心上。”

盛维和李氏也赶紧过来安慰了几句,盛淑兰更是拿出自用的手帕,给王若弗拭泪。

看全家这般照拂自己,王若弗真的是羞愧到五体投地,觉得没脸见人了。

但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早年是真见过世面的,知道现如今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赶忙满脸诚恳的将目光投向了楚元良。

“我的侄女婿啊,婶子错了,真的很对不起你。”王若弗做了个揖,“但现在全家性命,都在你手上了。”

“你,你可要想想办法啊!”

其实盛华兰心中也是在期待着。

如今兵临城下,昨夜两人对话的内容已经成了现实,她当时就对这事不报以信心,劝他早做准备,可却没有被在意。

此番宥阳陷入死局之中,又该如何破解?

看王若弗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和盛家众人道歉,楚元良也就不再追究什么了。

“这宥阳城防还能坚持几个时辰。”

“趁着贼兵还没围城,我即刻命人送各位离去,速速乘船过江,只要离开宥阳地界就安全了。”

王若弗眼前一亮,能活下来自然是极好的,但转念觉得不对:“那侄女婿你……”

“我自然要与宥阳共存亡。”楚元良淡淡道。

王若弗不由得投来敬佩眼神:“好样的,真不愧是我大侄女看上的郎君,确实非同凡响,令人敬佩。”

两人间的误会已经解开,此刻她对楚元良也就没什么痛恨了。

经此一役,也的确是对楚元良有了新的看法。

“那我们就……”也在王若弗开口之时,似乎知道母亲要搞什么操作,盛华兰赶快抢白了过来:“所以我们要与你坚持到底。”

“哪怕是死在此处,亦在所不惜!”

王若弗果然吃了一惊,有心训斥几句,奈何此情此景,哪还有什么脸去训斥闺女,张罗逃命这事?

“官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盛淑兰柔身而来,鼓足了勇气,怀抱住楚元良那宽大的衣袖,俏脸已布满了决绝神色。

如今生死存亡之间,哪还顾得上那些礼数不礼数的了。

而看向华兰,美眸深处似乎是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淡淡敌意。

盛华兰则是被这一幕惊讶到了,长袍之中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攥了攥。

看着这两个丫头的选择,盛大老太太、盛维、李氏和王若弗,都是有些尴尬。

他们都是历经岁月洗礼的人精,对生死看的可真没这些年轻人通透!

只是形势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恩,我懂。”楚元良含笑拍了拍老婆的香肩,低声耳语了几句。

在淑兰羞涩的回应之中,环视周遭:“只是大战将起,一旦厮杀起来,必然是尸横遍野,血肉翻飞,场面实在是过于残暴。”

“各位即便留下,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先进入城中等待,也方便我等厮杀。”

盛维见状,赶紧拿出了一家之主的雄风来:“贤胥说的有理,你我在这里只能耽误事,趁着现在还没乱起来,速速退去!”

淑兰和华兰好一番犹豫,终究还是做出了退让,华兰主动过去安慰几句,才将淑兰给劝了回来。

城外。

陆统制眼看着王若弗等人陆续退去,冷哼一声,眼中杀意也是飙升到了极致:“立即攻城!”

“破城后,屠城三日。”突然恶狠狠起来:“逮住这个贼县令后,给我点天灯……”

也在这道军令下达后,数千士兵将要发动总攻,宥阳危在旦夕之际,也不知晓从何处,突兀的袭来一支冷箭。

便是在这个‘灯’字刚说出口的刹那,当即贯穿入这陆统制的眉心!

鲜血不要钱的喷出,陆统制脸上还残存着对破城之后的狰狞期待,而人却已经死挺挺的栽落马下去了。

“前面的众贼军听清楚了,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一道冷哼声破空响起,只见得一路彪悍的人马突兀冲出,为首的乃是一员英姿勃发的年轻武将,正手持硬弓,豪爽长啸!

不是狄风是谁?

……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