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领命。”
朱元璋、汤和、常遇春三人皆抱拳一拜。
三人立刻整顿着军阵。
一刻钟之后,所有定远军整齐划一,朝着死于北岸的定远军同袍一齐单膝跪下。
“定远军儿郎,送死去的英灵,魂归故里!”
李平于大军之中,竭力嘶吼道。
他同样单膝跪下,朝着北岸死去的定远军颔首默哀。
所有定远军的将士们一同呐喊:
“送死去的英灵,魂归故里!”
呐喊声滚滚而去,久未消弭。
北岸的元军皆为之动容。
定远军的人心之齐、士气之坚韧,令得脱脱和忽兰心头颤栗。
所有元军一齐眺望,望着定远军一齐起身之后,又分兵三路。
这三路兵马,有一路驻守黄河南岸,一路朝着西面而去,最后一路,则是朝着南面缓缓行军。
脱脱的面色阴沉,他朝着忽兰等人道:
“定远军完全夺得了江浙行省,彻底断开了朝廷与江南之地的联系。”
“如今,没了漕运和盐运,大都的根基已被动摇!”
“大汗曾有旨,若此次失利,我等须全力募兵,尽快强攻黄河沿线,不择手段,重新夺回江南之地!”
“若不能夺回江南之地,大汗便会下旨封李平为河南江北与江浙行省的两省总督,不惜代价将其再次招安!”
“诸位,我等要与李平这背信弃义、贪得无厌的贼子继续同朝为官吗?”
脱脱扫视身周的众人,他的脸色极度阴沉,目光之中有寒意。
忽兰、昌浩等人低下了脑袋。
所有人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脱脱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他不耐烦地命令道:
“今日起,征召三十万民夫入伍,忽兰,你需要立刻训练这些民夫,使他们尽快为朝廷作战!”
“阿尔泰,你调集三万将士,给我伐木和拆民宅,我要用木头,填满面前的河面!”
“你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之后,若大军还不能跨过黄河,不能重新夺回黄河以南的地盘,咱们的大汗,恐怕就要招安李平了!”
脱脱言尽于此,他转身走向北面的大营。
忽兰、阿尔泰、昌浩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回头看一眼滔滔不绝的河面。
若想渡过此河,只怕北面方圆三十里之内的民宅、以及仅存的一些树木,都将被元军收刮一空。
“忽兰将军、阿尔泰将军,此次进攻邳州城,朝廷已经征调了近百万民夫!”
“大军之后的那些民夫,早已处于反叛的边缘,暴动随处可见,难以镇压。”
“若继续倾轧民夫,募集三十万人前来渡河,咱们身后的中书省,必将大乱,甚至危及大都!”
昌浩的神色担忧。
忽兰、阿尔泰二人何尝不知晓其中利害?
只是,形势逼人,若跨不过黄河,夺不回江南之地,整个朝廷都将巨震;他们的大汗,甚至不得不向李平乞和。
忽兰思忖了片刻,而后沉声道:
“昌浩,无需多言,你我按脱脱大人之命行事即可!”
语毕,忽兰翻身上马,率麾下骑兵前往了北面。
北面有近百万民夫!
阿尔泰看了一眼昌浩,他面露不屑,策马离开。
昌浩独自立于北岸,心绪久久不宁。
……
……
至正十四年,正月十七。
元军强掳二十余万民夫,于归德府黄河北岸造舟。
北岸的呵斥之声不断。
督军不断抽打着民夫。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每当有人死去之后,督军便会将其尸体扔入滚滚翻涌的河水之中。
那些色目人和蒙古人哈哈大笑着说:
“汉人皆为猪狗,不可信,无大用!”
“多打死一些,将他们的尸体扔入黄河,或许能将黄河之水阻断,便于大汗的天军渡河!”
此话过后,所有垂死挣扎的民夫,都以更加怨毒的神色,偷瞥着督军。
元军取木造舟之事,始终持续不断。
一个月之后,难以计数的木筏,被民夫捆绑在一起。
元军驱赶着民夫,将巨大的木筏推入黄河!
此般巨大的木筏,有近千之数!
木筏进入河面,随着河水不断上下浮动,颠倒翻涌。
半个时辰之后,这超过一千之数的巨大木筏,竟然彻底覆盖了一段河面!
元军因此大喝,面露亢奋:
“将士们,渡河之时到了,随咱们杀入南岸,剿灭李贼!”
呵斥之声此起彼伏。
数以十万计的元军,驱赶着近三十万民夫,朝着河面之上的木筏快速靠近。
踩踏之事随处可见。
黄河南岸。
孔宏、王甯面露狰狞。
二人率八万大军严阵以待,等候着元军渡河的这一刻。
孔宏森然道:
“定远军的儿郎们,这些蒙古人和色目人贼心不死,竟然还敢强行以木筏填河,还想着强渡黄河!”
“他们急于送死,咱们何必仁慈?!”
“弓弩手、手铳兵、投弹兵、火炮手、投石车,给我按既定的阵型,准备进攻!”
呵斥之声落下的时候,有三千名定远军提着火油,于元军上游,开始快速倾倒着火油!
元军自然看清了定远军的动作,他们亦能明白定远军的目的:
火油顺流而下,被拥挤的木筏阻隔,将包裹河面之上的所有木筏;
若定远军火攻,河面之上的木筏,如何能避免被焚烧?
木筏之上的元军和民夫,如何能逃脱火焰焚身和坠河而亡的命运?
“忽兰将军、阿尔泰将军,快率军后退!”
“你们冲不到南岸,定远军的火攻,会率先烧死将士和民夫!”
昌浩披着战甲,带着帽儿盔,只是,他的帽儿盔歪斜着,战甲显得极不合身,他面露惊恐之色。
忽兰和阿尔泰咬了咬牙,他们回头看了一眼,而后面色发横,嘶吼道:
“绝不能后退!”
“必须一鼓作气,冲到黄河南岸!”
“你们这些督军,给我砍了磨磨蹭蹭之人,令所有人,给我加快速度,冲!”
吼声落下之后,身后的督军皆面露狰狞,他们挥动腰刀,劈砍着民夫,逼迫所有人朝着前方,疯狂冲击!
木筏不稳,起伏晃动。
不少人跌倒之后,便没能再次起身。
上游的火油已至。
南岸的孔宏咧嘴一笑。他与王甯同时下令道:
“火炮手、投弹兵、弓弩手、手铳兵、投石车,对准河面之上的木排和元军,给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