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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二年冬,洛阳城内,党争愈演愈烈,局势如沸鼎之水,难以平息。

彼时,天子醉心商贾之道,贪婪无度,恰似貔貅吞财,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用于修筑宫苑、营建陵寝。

宦官狐假虎威,借天子之名,屠戮数位朝中重臣,天下士人见状,皆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清河国甘陵城,王芬独坐于苑中亭内,面容憔悴,神色忧虑。

寒风瑟瑟,吹得他衣袂飘动,亭外落叶纷飞,更添几分萧索之意。

他手中紧握着酒壶,动作机械地一杯接一杯往口中灌酒,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衣襟。

此时,东边黄巾贼势愈发壮大,朝廷已难以遏制。

朝堂之上,天子肆意妄为,滥杀忠良,令朝纲崩坏。

王芬身处其中,真切地感受到大汉这座大厦摇摇欲坠,即将倾颓。

起初,王芬心怀壮志,欲练兵以抵御黄巾。

然渤海之地一时安宁,那些原本支持他的大族见状,纷纷断绝了钱粮供应。

无粮无饷,一月之后,士卒便开始大规模叛逃。

短短两月,数万之众锐减至不足万人。

经此沉重打击,王芬意志消沉,一蹶不振,对未来完全失去了希望,眼神中满是绝望与空洞。

许攸在亭外远远瞧着这一幕,目光深沉而忧虑,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实在不忍心见好友如此沉沦,况且刺天子一事,还需借助王芬的名望来主持大局。

若此人就此垮掉,他又该如何向发小袁本初交代?

毕竟,所有的计划都已在暗中紧锣密鼓地谋划推动,只待天子一死,宦官势力必能一举诛尽,届时他们便能名扬天下,成就一番大业。

如今箭在弦上,已无回头之路。

当即,许攸面色凝重,大步走进亭中,伸出手一把夺过王芬手中的酒壶。

他动作迅猛,酒壶中的酒水溅出些许。

随后,许攸猛地掀开酒壶盖子,将剩余的酒水一股脑儿泼在王芬脸上。

酒水冰凉,王芬瞬间惊醒,怒目圆睁,满脸通红,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握拳,作势就要打人。

可许攸却丝毫不在意,将那金灿灿的酒壶狠狠往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紧接着,他仰天长啸,声如洪钟:

“文祖,还不速速醒来!我等大事未成,怎能如此懈怠?事成之后,何愁天下不治!”

这一声怒吼,震得亭内嗡嗡作响,王芬一个激灵,原本眼中的怒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迷茫。

他身形摇晃,缓缓再次坐下,席地而叹:

“大事难成矣!我等连小小黄巾都无法制服,又何谈刺天子之事?”

许攸赶忙上前,双手扶住王芬的肩膀,轻轻摇晃着他,同时紧紧盯着王芬的眼睛,神情严肃且急切地说道:

“文祖兄,清醒些!刺天子之事,怎能与对付黄巾相提并论?那黄巾贼众,人数众多,贼首更是机警狡诈、勇猛过人。可天子呢?如今他孤立无援,人心尽失,只要寻得机会,随便一名刺客便能取其性命。”

说到此处,许攸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狠辣,那目光仿若暗夜中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王芬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推开许攸。

可刚一推开,他便觉不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连忙对着面露吃惊之色的许攸说道:

“抱歉,我此刻心中乱如麻,还请容我静一静,让我仔细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许攸原本因被推开而脸色难看,听到最后这句话,脸上瞬间多云转晴,喜笑颜开道:

“好,文祖兄且静心思考,我便先行告退,不打扰了。”

说罢,许攸转身离去。

王芬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抬起头,望着许攸离去的背影,眼神中迷茫与清醒相互交织,口中喃喃自语:

“刺天子,谈何容易,如今士人已然对我离心,此事究竟能否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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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攸自王芬府邸辞出,面上之色,恰似浓云蔽日,愈发沉郁。

此际,他心忧王芬之抉择,深知须留后手,以防万一。

其行色匆匆,径往驿站而去。

至驿站,许攸解囊,出重金租得一匹良马,旋即扬鞭出城。

马蹄扬起尘土,瞬间消失在远方。

是夜,王芬念及许攸,欲邀其赴席,共商要事。

遂遣仆役前往许攸歇宿之所相请,未几,仆役回报,言许攸已悄然离去。

此讯犹如一记惊雷,令王芬瞬间变色,神色紧张起来。

他心中慌乱,生怕许攸因自己犹豫不定,故而弃他而去。

王芬焦急地开口问道:

“许攸先生去往何处了?”

其双目圆睁,满是迫切之色。

仆役忙答:

“驿卒并不知晓,只知许先生是往北城门方向去了。”

“北城门?”

王芬闻言,先是一怔,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旋即眉头稍展,暗自思忖:

只要不是往西边去便好。

然转瞬之间,他又记起北方正与黄巾军激战正酣,不禁再度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口中喃喃道:

“子远莫非是要去找黄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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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沉,许攸策骑半日,终至东武城。

此城毗邻清河,踞于平原,乃清河之中枢要地,恰处甘陵与修县之间,四方辐辏,交通畅达。

许攸牵马缓行,踏入渐复生机的东武城。

忆及往昔,黄巾之乱初起,众人皆未料及,此番变故竟给周遭带来意想不到之利,引得士族商队纷至沓来,趋之若鹜。

但见东武城两侧,盐糖商铺鳞次栉比,日益增多,便可知一二。

原来,渤海所出之盐糖,品质上乘,盐色白如雪,糖味甘如饴,不仅色泽诱人,口感亦佳。

渤海商贾常自诩,言其盐糖相较别家,食用之后,可延年益寿。

许攸对此,心下存疑,然渤海商人信誓旦旦,坚称他家盐中多有杂质,味苦且有害,食之有损身体。

士族权贵多求长生,对此说辞深信不疑,如今几近只认渤海盐糖。

许攸亦钟情于此,尤其对那白冰糖,更是喜爱有加。

然此物极为紧俏,自渤海流出,旋即被抢购一空,千金亦难得。

若非与王芬私交甚笃,他亦难有口福。

念及白冰糖,许攸不禁口舌生津,馋意顿生。

环顾四周,诸多糖货商铺已然打烊,唯有前方一家大店,灯火尚明。

许攸眼前一亮,怀揣好奇,信步前往。

但见店前高悬黄色匾额,上书“渤海糖货店”,一望便知其渊源。

许攸牵马近前,步入店内,见四下无人,高声问道:

“有人在否?”

连唤三声,方见一人自屋后匆匆奔出,满脸赔笑道:

“贵客临门,未能远迎,万望恕罪。”

许攸见此人态度恭谨,便未加怪罪,目光径直投向糖货货架,细细翻找。

店主见状,心领神会,侧身一旁,未敢贸然打扰。

许攸遍览货架,既未见白冰糖,亦无红冰糖踪影,遂伸手指向货架,昂首问道:

“冰糖皆已售罄乎?”

店主见此客人似不好惹,忙搓手赔笑:

“有货,尚有新到之货,小店正欲整理。不知贵客所需何种冰糖?”

许攸听闻,心中一喜,忙问:

“可有白冰糖?”

店主面露难色,苦笑道:

“确有白冰糖,然城中诸多大族早已预定,所剩无几,贵客您看……”

许攸哪管许多,当即取出钱袋,掏出一块金子掷于案上,说道:

“与我称五两白冰糖。若有人问起,便言是我许攸所购,自不会有人为难于你。”

店主听闻“许攸”之名,不禁惊呼:

“莫非是许子远先生当面?”

许攸见一小小店主竟也识得自己,顿时趾高气扬道:

“正是在下。”

店主大喜,忙道:

“原来是许先生,稍候片刻,小店这就去取。”

见店主听闻自己名号,毫不迟疑便去取货,许攸心中颇为自得。

待店主取来五两白冰糖,交到许攸手中,许攸不禁问道:

“你何以识得我?”

店主满脸堆笑,讨好道:

“先生之名,渤海无人不知。听闻先生为张将军从王刺史手中求得渤海之地,使其得以安身立命,我等渤海百姓皆感激不尽。若非这店面做不得主,区区五两白冰糖,小店断不敢收钱。”

许攸被捧得飘飘然,抚须大笑道:

“不错,当初见张将军救济灾民,心怀仁义,我便向文祖兄讨了渤海之地。如今看来,此事倒也传为佳话。”

店主在旁,连连搓手点头,又讨好道:

“许先生可要些红冰糖?小店愿赠送一斤,略表心意。”

许攸闻言,摆了摆手,故作清高道:

“有白冰糖足矣。”

言罢,牵马转身,扬长而去。

待许攸身影远去,店主立刻关上店门,口中嘟囔道:

“这晦气家伙,都这般时辰了还来买货,全然不顾店家辛劳。”

此时,一黑衣男子自屋后转出,笑道:

“谁叫你不早些关店。方才那人,当真是许攸?”

店主冷哼一声,掀开门帘,往屋后走去,边行边道:

“应是无误。甘陵那边传来消息,说他正往这边来。若非如此,我岂会对他这般点头哈腰。这些士人,眼高于顶,最是难缠。”

黑衣男子撇嘴应和,随店主往屋后走去,说道:

“话虽如此,可他们的钱也好赚得很。你瞧,白冰糖两斤金子方能换得,却依旧供不应求。”

店主走到糖货车前,神色平静,言语间满是鄙夷:

“他们的钱财,还不是从我等百姓身上搜刮而来。”

嘴上虽如此说,手上却不停,拿起勺子,足两足斤地挖取冰糖,置于秤上称量。

待称得三斤,装入木盒之中。

如此分装了十一份后,店主拍了拍一旁沉默不语的黑衣人,说道:

“莫要羡慕他们,咱们才是黄天的子民。”

黑衣人抬起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店主见状,又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笑道:

“好了,快去换身衣服,将这白冰糖给东武城各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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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攸于东武城歇宿一夜,次日清晨,便整束鞍马,再度踏上行程。

彼时,东武城外一片熙攘,往来商队如织,络绎不绝,其繁闹之景,较黄巾之乱前更胜几分。

许攸见状,心中暗自得意,自忖当年引黄巾入渤海之举,实乃大功一件,如今这般繁荣,皆因己之妙策。

这般念头一起,他此番前去修县欲达成之目的,在心中也添了几分胜算,当下仰天大笑,挥鞭策马,向着修县疾驰而去。

这百里路程中,许攸但见道上往来商队绵延,更有拖家带口奔赴修县的百姓,熙熙攘攘。

他不禁感慨,渤海之地如今已初显大治之象。

待至修县城下,许攸抬眼望去,那城墙高耸,远超三丈之高,城中人流如潮,石路四通八达,眼前繁华远超他的想象。

忆起往昔那弹丸小城,如今竟有如此翻天覆地之变,他心中满是惊愕,一时愣在当场。

城中人潮涌动,拥挤不堪。

许攸在人群中艰难前行,不经意间,瞧见修县东西两侧石路上,两队士卒列阵而立,军容严整,堵住要道。

再向远处眺望,城墙上工匠与百姓正踩着竹梯,齐声吆喝,忙碌于城墙修筑之事。

夜幕降临,许攸方得入城。

城中屋舍楼阁规划有序,高低错落,各成片区,布局井然。

许攸看得目不暇接,呆立原地,仿若置身仙境。

此时,一名守卒见他神色异样,久久伫立,便快步上前,双手抱拳,恭敬问道:

“先生,观您神色,似有难处,可需小的帮忙?”

许攸斜眼瞥了守卒一眼,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摆手道:

“去去,我要去县衙,熟门熟路,无需你操心。”

言罢,牵过缰绳,大步流星地离去。

守卒本欲告知县衙已搬迁之事,话到嘴边,许攸却已消失在人群之中。

守卒无奈,只得返回岗位,对身旁同伴苦笑道:

“方才来了个外地乡巴佬,口口声声说要去县衙,我本想好心提醒他县衙已搬了地方,可这人却不领情,只怕待会儿要白跑一趟,空费一番脚力咯。”

同伴听闻,笑着调侃:

“管他呢,这些外地来的士人,就是这般自恃清高,多吃几次亏,自然就长记性了。”

“说的也是……”

守卒摸摸鼻子,自觉无趣,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各司其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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