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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逃……”

顷刻间,汉军损失惨重,只能抱头鼠窜。

谷口处,哭喊声、求救声、重物破空声交织在一起,士兵们惊慌失措地呼喊着。

没人能明白怎么突然猎物就变成了狠辣的猎人。

郭典看着巨石下的那些血肉模糊,不由呆愣当场,胸口好似憋着一口逆气,不吐不快。

可谷口上方的黄巾们可不手软,巨石擂木扔完,立马捡起手掌大的尖石头,对着郭典等人偷袭。

袁绍和曹操赶紧拉住郭典,领着残余汉军就往后走,远远避开攻击。

可谷内的汉军就没这么好运了。

中谷处的黄巾们闻声,立马也迅速推石封路,一举阻隔部分汉军继续向前。

“砸死他们……”

辅以乱石、滚木加上短矛,谷底汉军连头都抬不起,千余黄巾近乎压着数千汉军屠杀。

后谷处,万余名汉军也不好过。

后路堵死,人挤着人,听着身后惨叫,军心正惶恐不安。

多数汉军一股脑往前跑,可前方绝壁上数千黄巾正虎视眈眈呢!

当汉军跑到攻击范围之内,张旸立即起身,用右手抛出短矛。

短矛飞出百米多,直直扎在汉军铁甲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汉军直滚好几圈。

头阵打出,其余黄巾精壮纷纷起身投掷短矛。

据险伏击,以高打低。

此刻,黄巾收拾起汉军,简直就是割麦子一般简单。

眼见着一片片汉军成批倒下,妇孺老人也从兔子化为恶狼,向着他们呲起牙。

“砸死他们……”

分秒必争间,在数千黄巾连续不停的狂砸中,汉军竟无一人能冲至绝壁之下。

待谷中处汉子回来,前后夹击之下,汉军彻底无立锥之地。

半刻钟后,葫芦谷下谷内,一眼望去,皆是厚厚一层石堆和乱木,还有无数杂乱的短矛斜插石缝之间。

待黄巾众下来谷中,一阵扒拉,才见到被埋在其下的汉军尸首。

逃亡多日,这一场兵不血刃的大胜,让黄巾众们欣喜若狂,欢呼不已。

阵阵欢呼传到葫芦山谷两里外,郭典等人目中直冒邪火。

郭典拔出剑,就要往回走。

袁绍赶紧按住他,苦苦劝道:

“郭公,莫要意气用事,此辈黄巾逆贼,不过是仗着地利,暂胜一局尔,来日亦可围杀,何必再次行险?”

此时,汉军零零散散只剩三千人。

郭典转过身,看着士气低落的将士们,心中一阵酸涩。

随即,他缓缓闭上双眼,沉重地叹息一声。

“吾实乃妄自尊大!致此败局,悔之晚矣!”

话音刚落,一口暗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喷射而出,整个人也摇摇欲坠,好似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袁绍见状,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地扶住他,急切地喊道:

“郭公!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公万不可因一时之挫而伤了贵体!”

郭典面色如纸一般苍白,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虚弱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中气不足地吩咐道:

“待黄巾军撤离,先将兄弟们妥善安葬,随后我等即刻返程。”

袁绍紧紧握住郭典的手,用力地点头,目光中满是关切,说道:

“诺!郭公之令,吾等岂敢有违?公连日劳顿,且先宽心安歇,余事尽付吾辈!”

郭典“嗯”了一声,便闭目养神,渐渐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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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葫芦谷中,站在汉军的尸体上,张旸仰天长啸。

这么多天以来,终是出了一口恶气。

围在他身旁的汉子们见他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都不由松了口气。

一路上,他们都有些害怕其郁郁而亡。

如今,一场胜战将一切都重置。

士气、装备和小命统统被赢了回来。

等郁气发泄完,见周遭黄巾众的渴望眼神,张旸毫不客气地喊道:

“众将士听令!即刻将汉军的衣物、装备尽数剥下,莫要有所遗漏!动作务必麻利迅速,完事之后,随我再度启程!”

“喏!”

黄巾众高声回应,语调里充满了欢喜。

汉军的装备和衣袍都是好东西,既能防身,又能御寒。

在这荒山之中,就缺这些。

黄巾众一拥而上,开始扒拉石块,将一具具汉军尸体拖出来。

搜刮之中,不少人还大发死人财,摸出了不少钱财和干粮。

这时,黄巾的劣根性就淋漓尽致地展现而出。

胜利带来的亢奋气氛让他们变得冲动,意外之喜挑动出他们的贪婪,多日的挫败愤懑如芦棉被一朝点燃。

近万人在死人堆上拼命挖着,没得到想要的,就对着尸体泄愤,然后再去挖。

没一会,所有人就将张旸的军令抛之脑后。

混乱之中,很快又出了纷争。

好几处人堆中,黄巾众开始为了财物大大出手。

甚至有人想要爬上封住谷中路的石头,想要去谷中去搜。

军心逆反出现,就得早治,不然内斗扩大,眨眼间就会变成啸营。

张旸倚着卜字戟站起,走到最近的混乱中,不论对错,戟尾端就狠狠打了下去。

长棍的破空声如同皮鞭一样,发出“唰唰唰唰”的声音。

当音爆声落下,戟尾便在他们套好的铁甲上硬生生抽出一道白痕。

正在出手的四个人瞬间就被打倒在地,中招的地方就像盐水泡到伤口,火辣辣的疼。

听着尸体上的哀嚎声,本欲出手的旁人立马噤若寒蝉,缓缓散开。

张旸冷眼相待,持戟继续向前。

几个人的哀嚎声完全不足以让所有人听到,也不足以让军心稳固下来。

绕了一圈,整整出手几十次,当山谷中充盈着哀嚎声后,黄巾众纷纷冷静下来。

此时,张旸站在高处,举起长戟,面无表情地扫视着身下众人喊道:

“所有搜刮出的财物,一律归公,今劳烦诸位将财物统统放于我身后空地之上。”

黄巾部众望着张旸铁青的面容,见他眉宇间凝着凛然杀意,便知此刻已无转圜余地。

这些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汉子,此刻后脊梁都沁出冷汗。

山风掠过谷地,卷起几片尘土,吹的人心绪更难平。

他们暗自掐着藏在袖中的银钱干粮,指节泛白仍不肯松手。

这些辛苦搜刮来的财物,要他们交还,直如剜心剔肝。

可张旸手中的卜字戟正在握紧,似乎随时准备落下。

忽然,人群中响起窸窣声。

几个须发斑白的老兵蹒跚出列,他们布满沟壑的面容映着残红,将怀中钱粮轻轻放在夯土地面时,铜钱相撞的脆响格外刺耳。

“将军恕罪。”

领头的独眼老汉抱拳时,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蜿蜒如蚯蚓。

这些历经黄天兴衰的老卒最是明白,若失了张旸这等人物坐镇,待汉兵再追来,怀中的金银不过是为他人备下的缴获。

张旸依旧沉默如山,唯有夕阳在乱石间刻录下他直起长戟的倒影。

但他神色依旧如金刚怒目,凛冽的目光扫过那群青壮,似刀般直戳他们心间。

与之相触者无不胆气一滞,瑟缩起来。

胆小之人当下就显露了他们唯一的作用。

随着一连串脚步声响起,越来越多的人挪向空地,将钱粮留下。

直到最后一人上前留下钱粮,张旸才从高处走下,将长戟插在钱粮旁。

此时,立威之举无疑已经达成,至少暂时这群黄巾众是不敢明面上胡作非为。

但这还不够!

张旸目光灵活,待望见缩在一起的妇孺孩子,心思瞬间活泛起来。

既然男人心志丧乱,那就找个能引导人心的。

看着堆成小丘的钱粮,他伸出手,指着小丘,朗声道:

“妇人上前,以后钱粮归汝等携带,吃喝之事,必须经过我准许。”

妇人并不想掺和此事,但不少人在自家男人的推搡下,还是走了出来。

先是十人,再是百人,最后近千余名妇人便汇聚到钱粮旁,拿起干粮钱财就往身上的袋子里装。

不过片刻,钱粮装空后,她们就静静望着张旸。

张旸先对她们回之微笑,随即面色一肃,抱拳沉声道:

“望诸君守住钱粮,以免军中日后缺粮之苦,辛苦了!”

妇人们见张旸神色郑重地托付重任,稍有礼数之人纷纷顿首,旁人亦是学之。

张旸赶忙扶起身前之人,喊道:

“莫要下跪,黄天之下,除职位外,我等皆是等齐之辈。”

部分妇人们眼前一亮,她们也未想到张旸会张口说出如此不同之言。

如今女性地位虽比明清王朝高出不少,但也比不上男人,毕竟华夏早已进农耕文明。

女子没有足够的劳力和御敌的武力,自然地位不如男人。

东汉末,兄弟如手足,女子如衣裳,赠送之事也是比比有之。

如今从张旸口中听到“我等皆是等齐之辈”,她们也是有种重新拨开浮云见黄天的感觉。

此前,她们从未听过黄天之下对女人亦有等齐之言。

士为知己者死,同时代下,有见识的女人德行亦不差。

“渠帅放心,我等必收好钱粮,以备不时之需。”

在其中,胆大心细的妇人齐声而答,先露了脸。

有人带头,其余妇人自然是有样学样。

一波杂声后,张旸虽不信,但还是做足姿态,亲手将前排妇人一位位扶起。

后方之人看见,也不用扶,自然而然跟着起身。

旋即,他再次抱拳道:

“劳烦了!”

说完,他拔出插在地上的卜字戟,对着身后汉子们喊道:

“现在所有人随我即刻出发。”

汉子们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眼,在孩子的欢呼下,便跟在妇人后面,继续向西而行。

在天黑之前,张旸只停息了一小会。

汉子们抱着从汉军身上脱下来的甲胄衣袍,甚不方便。

他就让他们直接就套在了身上,再赶路。

套甲之时,汉子们互相帮衬,说笑间,原先低沉下去的气氛再次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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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深夜,郭典缓缓醒来。

他咳嗽了几声,便对身旁亲卫面色难看地问道:

“黄巾可是走了?”

亲卫则激动道:

“正是,如今袁公子已经在安葬死去的诸多袍泽。”

郭典神色微缓,伸手让亲卫将他扶起。

站稳后,他抬头看着林间明月,哀叹道:

“我此番损兵折将,亦不知皇甫将军可会饶我?”

亲卫垂首道:

“主公莫要多虑,此事非公之罪,乃是带路山民之最也,若不是彼辈贪功,怎么落得如此下场,还连累了主公……”

“不,我乃主将,怎能脱责?”

郭典瞪了亲卫一眼,打断了其话头。

接着,两人静静站了许久。

突然,上方隐约间见到火光,郭典知道此乃将士们的火葬,立马对亲卫吩咐道:

“来,扶我一程,我去见见这群将士最后一面,亦不枉彼等因我而死。”

亲卫扶着郭典往前走。

待走到山谷外,听到哀戚的哭声,郭典脚步一滞。

最后,他停在原地,对着亲卫道:

“还是汝独自上前,替我送别彼等吧!”

亲卫看了郭典两眼,然后抱拳道:

“喏!”

等人走远,郭典仰起头,再望明月,两行热泪从脸颊滚滚而流。

大丈夫岂能无情!

大火烧了半夜,当骨灰掩埋好,安上木牌,就算入土为安,仁至义尽。

袁绍与曹操便带着汉军回还。

郭典一路被人轮流背着,直到出了嘉山,找到留下看马的千余人,他才有了固定坐骑。

回到下曲阳城,已是巳时。

郭典病恹恹地面见过皇甫嵩后,受了一通训后,倒也没受罚。

皇甫嵩对自己人还是很宽容的。

或者说士族子弟之间只要关系没到你死我活,基本都是会互相照顾的。

尤其是郭典随他征战下曲阳城的所作所为来看,功绩颇足,不失为一员良将,就是性格冲动了些。

如今也是身受创,再罚,就有些不近人情。

最后,皇甫嵩也只能叹息一声,挥了挥手,吩咐道:

“君业,莫要忧思,汝先下去养伤吧!”

“喏!”

郭典面无血色,顿首后,便一言不发地被人扶着离去。

待郭典一走,皇甫嵩瞬间就站了起来,开始来回踱步。

他双眼微眯,心中多有不爽利。

这知情的黄巾乱贼不死,他自觉此趟征战就不算完美!

来人走了十几回合,他猛然一顿,高声喊道:

“来人!”

喊声一响,守在门口的亲卫便大步走进,抱拳弯身道:

“主公!请问何事?”

皇甫嵩见着亲卫,旋即从剑架之上拿起佩剑,递到其面前,一字一句肃声道:

“速持吾佩剑,驰告太行山周遭郡县,即刻坚壁清野,勿使贼寇有所资。另发通缉榜文,凡能取身着汉军甲胄、流窜于太行山间黄巾贼首首级者,无论贵贱,皆赦其罪,赏二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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