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空阴沉沉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最后一节自习课快结束时,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很快就连成了线,在玻璃窗上汇成一道道水痕。
“啊!下雨了!”“我没带伞!”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嚎和议论声。
沈任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帘,心里却是一动。他记得自己书包侧袋里常年备着一把折叠伞。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目光就投向了前排的温若雪。她正望着窗外,眉头微蹙,显然也没带伞。
放学铃响,同学们挤在走廊里,看着瓢泼大雨发愁。叶可一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一把挽住温若雪的胳膊:“若若!我带了伞,我们一起走!先去你家看雪球!”
温若雪刚想点头,叶可一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哎呀!不行不行!我差点忘了!我妈让我今天放学必须立刻去她单位拿东西!不顺路啊!完了完了,这雨这么大…”她一脸焦急,演技略显浮夸。
“那…我自己等雨小点再走。”温若雪轻声说。
“那怎么行!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叶可一目光扫过站在不远处的沈任,突然提高音量,“沈任!你是不是带伞了?我记得你总在书包里塞一把!”
沈任被点到名,心脏猛地一跳。他看向温若雪,她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不易察觉的期待。
“呃…是,带了。”沈任连忙从书包侧袋掏出那把深蓝色的折叠伞。
“太好了!”叶可一不由分说地把温若雪往沈任那边轻轻一推,“沈任,麻烦你送我们若若回家吧!她家离你家不远,顺路的!我得赶紧冲去我妈那儿了!若若就交给你啦!一定要安全送到哦!”她语速飞快,说完还对沈任挤了挤眼,然后不等两人反应,就撑开自己那把小花伞,一头扎进了雨幕里,跑得飞快。
走廊里只剩下沈任和温若雪,以及哗哗的雨声。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那个…我送你吧?”沈任撑开伞,伞面很大,足够容纳两人。他鼓起勇气看向温若雪。
温若雪看着叶可一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沈任手中稳稳撑开的伞,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嗯…麻烦你了,沈任同学。”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轻柔。
两人并肩走入雨中。伞下的空间瞬间变得狭小而私密。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密集的鼓点。沈任努力把伞往温若雪那边倾斜,自己的左肩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带来冰凉的触感,但他浑然不觉。温若雪身上那股熟悉的、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混合着雨水湿润的味道,萦绕在他鼻尖。他能感觉到她手臂偶尔不经意地碰触到自己的衣袖,每一次都让他心跳加速,手心微微出汗。
为了打破沉默,也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沈任主动开口:“叶可一…跑得真快。”
温若雪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顿了顿,她又轻声说,“谢谢你送我。”
“不…不客气。”沈任连忙说。他想起前几天的不愉快,心里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那个…前几天,笔记的事…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帮忙,没考虑你的感受。”他说得很诚恳,带着懊悔。
温若雪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雨水洗过的天空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她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我知道。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反应有点…过分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她的话像一阵暖风,瞬间吹散了沈任心头的阴霾和不安。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没关系!真的!”他语气轻快了许多。
雨似乎也小了一些。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再像刚才那么僵硬。沈任想起叶可一的情报,试探着问:“那个…雪球,今天在家吗?”
提到小狗,温若雪的眼睛亮了起来,语气也轻快了些:“在呢。这么大的雨,它肯定趴在窝里睡觉。它可懒了。”
“博美犬…是不是都很活泼?”沈任努力回忆着关于狗的知识。
“嗯,雪球特别粘人,又有点小傲娇…”温若雪打开了话匣子,说起自家小狗的趣事,语气里带着宠溺。沈任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心里暖暖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和温若雪在雨中这样并肩而行,聊着家常,距离如此之近。
温家很快到了。那是一栋雅致的带小院子的别墅。温若雪在院门前停下,对沈任说:“我到了,谢谢你。”
“嗯,快进去吧,别淋着。”沈任点点头。
温若雪刚推开院门,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就“汪汪”叫着,兴奋地从屋里冲了出来,直扑温若雪的腿。正是雪球!它浑身雪白,像一团毛茸茸的雪球,黑豆似的眼睛亮晶晶的,围着主人又蹦又跳,完全不顾地上的雨水。
“雪球!乖!别闹!”温若雪笑着弯腰想抱起它。
就在这时,雪球似乎对新出现的沈任产生了兴趣,突然调转方向,朝着站在院门外的沈任冲了过来,小爪子啪嗒啪嗒踩在水洼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雪球!回来!”温若雪惊呼。
沈任怕小狗跑丢,下意识地蹲下身想去拦住它。雪球却以为他在陪它玩,更加兴奋,一头撞进沈任怀里,湿漉漉的小爪子在他干净的校服裤子上留下几个泥印,还热情地舔了舔他的手。
“哎呀,雪球!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温若雪赶紧跑过来,想把小狗抱开,脸上满是歉意。
沈任却一点也不介意。他看着怀里这只毛茸茸、热情洋溢的小家伙,感受着它湿漉漉的小舌头舔舐手背的微痒,心都要化了。他笑着摸了摸雪球的头:“没关系,它真可爱。”
温若雪看着沈任温柔地逗弄雪球的样子,他脸上真诚的笑意毫无保留,裤腿上的泥点也毫不在意。这一刻的他,褪去了平日的拘谨和紧张,显得格外温暖自然。她的心弦似乎也被轻轻拨动了一下,看着沈任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雨还在下,但伞下的世界,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点亮了。雪球成了一个小小的、湿漉漉的纽带,无形中拉近了两颗年轻的心。温若雪抱起还在沈任怀里拱来拱去的雪球,对沈任露出了一个比阳光更明媚的笑容:“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今天…真的谢谢你。”
“嗯!再见!”沈任撑着伞,看着温若雪抱着雪球走进家门。雨水顺着伞沿滴落,他的心却像被暖阳烘烤过一样,暖洋洋、亮堂堂的。裤腿上的泥印,仿佛也成了今天这场“意外”中最甜蜜的勋章。他转身走进雨幕,脚步轻快,感觉这场雨,下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