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您最近要去长安?”
秦淮听到要呈于御前,顿感不妙。
说完,他便摆了摆手,驱散了众人,独留三人在厅内。
“不错,我正有这个打算。”
“是圣人诏您了吗?”
“不曾召见。”
秦淮略作思忱,沉声道:
“使君,万万不可离开润州!”
李翛微微皱眉,道:
“这是为何?”
“是不是跟你的发现有关系?”
秦淮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张坚交给他的几十位重要官吏的‘百官行述’。
指了指其中一个被圈起来的人的名字。
二人循着秦淮所指的方向看去。
“窦易直?”
“你是说,他是坏我浙西道的幕后黑手?”张坚有些不太确定。
秦淮点了点头:“十有八九。”
“为什么会这么分析?”
秦淮忍住了没有胡诌自己拥有能看到未来的超能力,而是从结论推导过程:
“使君,上次谈到此人时,张长史也说过:
窦家世代为官,窦易直举明经进士,为秘书省校书郎,再以判入等,历任御史中丞、给事中、京兆尹。”
秦淮说到这里,顿了顿:
“使君,以您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是标准的晋升路线,身边一定有高人一路指点与护航。”
李翛点了点头。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世代为官的望族,如此安排并不鲜见。
“此人因为查贪不力被贬金州刺史,现在,又累迁到距离此地不到四百里的宣州刺史。”
秦淮重点强调了一下距离。
李翛二人听到这里,顿时皱起了眉。
他们之前也看过此人的简述,但是没有看得这么仔细,如今被秦淮提出,他们也发现不对劲了。
先贬黜到挨着长安的金州,没过多久便累迁到宣州。
要知道,宣州既能远离长安,又属于江南上州。
在此任职,轻易便可累计‘戍边’功劳。
“除了浙西道本地人,宣州刺史可以说是最了解浙西道风土人情的官员之一。”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仅凭这些还是无法证明他就是幕后之人。”
秦淮于是将自己托人送寿礼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但听其名、即止其言’的细节。
张坚在一旁出声提醒道:
“宣州虽近,但秦淮一个县令,其名不足以穿越四百里,直达宣州刺史,这不合乎常理。”
“只有一种解释,他要么早已熟知浙西道官场大情小事,要么就是透过千匹绫纱之局间接了解到了秦淮。”
李翛点了点头。
此事确实蹊跷。
“秦淮,你是怎么想到要去试探一番的?还通过送礼这种手段?”
李翛有这样的疑问很正常,跟当时高力本的心境差不多。
在李翛看来,你秦淮本身作为一个贪官,不管是试探还是拉关系,贸然采用送礼这种手段,不仅仅是高力本理解的‘没有边界感’的行为。
更是一种‘取死之道’。
秦淮知道李翛会有此问,他自然不能说自己以史书记载倒推因果,早就想好了别的应对话术。
谁料还不等他回话,一旁的张坚倒是先张口道:
“使君,秦淮此举,乃以身入局。”
“不管窦易直会不会顶替您的位置,秦淮都知道自己是无法在其手下当差的,所以干脆挑明,这是对他的警告。”
“警告?何以理解?”
李翛有些没想明白。
在场三个人,可不止他一个人没想明白。
秦淮这个当事人,也没明白。
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颇有一种‘读者解析作者自己都不知道的中心主旨’的感觉。
“窦易直有多痛恨贪官,尤其是痛恨自己的下属当贪官,想必您也知道。秦淮送礼,相当于直接挑明了贪...身份。”
张坚调整了措辞,继续说道:
“所以秦淮此举,完全可以理解为:我给你送礼,是因为我已经猜到了你是幕后主使,你收了,我们相安无事,你若不收,我们从此就是生死仇人。”
“窦易直不可能收秦淮的礼,所以他这是抱着结死仇的心前去试探,以身入局。”
说到这里,张坚语气适时地激动起来:
“使君,这是秦淮纳给您的投名状呀!对您忠心,可见一斑!”
我嘞个去。
秦淮心中直呼我艹。
“这他娘的,比我自己想的理由好一千倍、一万倍。”
“关键是,这家伙说的也是...有那么点道理的呀。”
李翛听罢,慢慢想明白了其中症结。
不管如何,秦淮此举,绝对是站在了窦易直的对立面。
就现在来说,如果浙西道有谁最不想窦易直过来当官,李翛自然排第一,秦淮绝对能排第二。
张坚几句话,就让秦淮就从比较亲密倚重的下属,提升到了一个战壕的兄弟。
李翛此刻看向秦淮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秦淮也是适时地表现出了‘一切皆为使君谋’的忠实气概。
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
张坚这个首席幕僚长,短短的几句谏言,就足以顶得上万贯铜钱。
“秦淮,汝之忠心,我已悉知,你放心,你我同行,必不能让此獠谋成此事。”
秦淮重重点头,一幅感激涕零的表情。
“不过,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长安?”
“我是担心使君安危,幕后之人设了好几个局,都是在拆您的台,但是被我们以散财之法消了大半,此时贸然离开润州,不排除歹人心生恶毒之计,直接谋害您的性命。”
“从此去长安,途中确实会经过宣州地界。”长史张坚一旁继续补充。
如果秦淮过目不忘的本领没记错,李翛就是今年死的,还是因病死在去往长安的路上。
现在再看,到底是不是病死的,还不好说。
秦淮目前可不能让李翛死了。
李翛叹了口气:
“既如此,我难道就呆在润州,等着他们出招不成?”
原来,李翛执意要去长安,真正的目的是去解自己的围,至于将大关呈于御前,也是顺手为之而已。
“使君,窦易直多番设局,涉及中书、门下两省,还有礼部、工部、节度使、监军院等,长安必定有高人支持,您贸然前往长安求援,未必能如愿。”
“如你所言,该当如何?”
“使君,我仔细研究过当前形势,有一个猜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秦淮铺垫了一下。
“今日议事,但讲无妨。”
“使君,若下官没有猜错...”
“您已入了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