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青,水也青青。”
“天蓝蓝,水也蓝蓝。”
书生半椅在船头半说半唱来了这么一句不知是歌还是什么,不伦不类的感觉让一旁的少女“噗嗤”一下笑出声,在他腰上拧了一下道:“我说云小苏,你少在这给我装文化人,你听听这都是什么。”
云苏没好气道:“那也比你好,就知道吃。”捏住少女白皙而又嫩的能掐出水一样的脸“你看看脸上这都长了多少肉了,又何况是其它地方。”
但凡女子没有一个是愿意被别人说胖这个字的,尽管她本来是不胖的,但被人这么一说就觉得自己胖了。再看说话的人那不断乱瞟的眼神,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恼道:“云小苏你找死。”便捏拳打了过去,书生也不甘示弱,两人在船尾拧打起来。
船头的黝黑青年伍小武静静的看着,那二人你一下我一下的,他心里竟升出些羡慕的感觉,这一幕是那样的温暖及和谐。那是长久的孤独在反噬他,在撕咬他的灵魂。他知道不该有这种情绪,所以在冒出一点苗头时便被他无情的掐灭。仅仅只是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神情冷漠,不苟言笑的人。
耳畔仍传来书生的吃痛的声音“倪容你是属狗的吗?快给我松开。”
“你……先抓……我辫子。”
“你先松……”
少女含糊不清的喊着,语气里十分的愤怒。
“好了各位,沣峪口到了。”这次说话的却是船家。空气骤然静默下来,只余下船家手里船桨发出一阵一阵的“嘎吱嘎吱”声,好似这船下一刻便会散掉一样。地上二人不约而同的松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江面突然起了一层层薄薄的云雾,缭绕着小船周围,天气晴朗而又寒冷,书生笑了笑说道:“都说武国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果然是这般。”
沣峪口是清浊江三十六渡口中最小的一个,江边到处都是长不了草的土丘,很是荒凉。由此处在往北二百余里便可到达一个名为“土林”的小山城,霸剑宗便于位于此了。
百里路当然很远,饿着肚子的人怎么能赶这么远呢?恰好,江边土丘下有间土房,土房是一家单独的人家,也是家饭馆。饭馆里只有一个老男人,一个老女人,以及门外棚子里一头坡了脚的老黄牛。
蓝色的炊烟袅袅直上青天,薄薄云雾沉在江里飘不起来。
土房虽破,客人可真不少。
五张桌子,却已坐满了四张,只余下最里面约一张。当书生三人走进土房时,就如同一只小羔羊走进狼群的领地。
那些眼神残忍、血腥、贪婪,明明里面坐的是一群人,给倪容的感觉却像是一群野兽。伍小武眼神冰冷的一一扫了回去,他如同一个沉着冷静的猎人,随时准备对野兽发起致命一击。待三人落座后,短暂的沉静轰然又热闹起来,吵杂的令人心烦。
既然人老了,那么动作自然也就不利索,尤其是老男人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好像映像中从未同时接待过这么多客人,上菜自然不那么快了。
那么,在无聊的等待中,唯有喝茶聊天解闷了。
其中以一个五尺还差半寸的矮子声音最为刺耳,单脚踩着凳子单手叉腰吼道:“我的个乖乖,你们可听说了千星湖董振兴三天前突然死了。”
“我的个乖乖,据说是被贼人杀死的,并卷走了无数的钱财珠宝,武林中何时出了个这般厉害的人物。”
“谁说不是呢!”接话的是另外一张桌子上一位鼻如鹰勾的汉子“董振兴生前可谓是风光无比,没想到最后却死得这般窝囊。”
“不过。”
矮子道:“不过什么?”
那汉子如鹰勾的鼻子动了动道:“他那夫人竟为他自杀殉情,如此贞烈痴情的女子好生值得人敬佩。”
伍小武想从书生和少女的脸探到一些什么,比如自责,震惊一类的情绪,哪怕惋惜也好。可惜除了那一如继往的笑容再无其他,少女更是在落满灰尘的桌子杂乱无章的画着一些东西。这两人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竟比自己还要无情,把命交到这样的两个人手上,是否做错了?他不禁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那矮子摇摇手道:“人死如灯灭,有什么好可惜的,女人终归是女人,她不死诺大一个家业不就是她的了,真是愚蠢至极。我只想知道是谁拿走了那无数的钱财。”
汉子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忽又笑了笑道:“你真想知道?”
矮子道:“难不成你知道。”
汉子道:“我真知道,你想知道吗?”招招手示意他凑得近些。
矮子半信半疑,身体却很诚实的靠了过去,一只大手毫无征兆的探出如铁钳一般锁住矮子的脖子将他凌空提起。矮子拼命的挣扎起来,可是他手脚实在太短了,怎么都摸不着近在眼前的人,那动作显得很好笑。
“就你这般猪狗一样的东西还敢觊觎你不该觊觎的东西,董夫人那样的人也是你能评价的。”汉子恼火的说道,与矮子同行的三人瞬间失神后拔起腰侧短剑就对着那鹰勾鼻的汉子刺了出去,动作可谓是快、准、狠。
他们快,有人比他们更快,自他们背后同样探出四五只手,同样的扣住他们的脖子,毫不托尼带水的拧断。半空中的矮子眼睛凸的老大,双脚蹬的满地黄灰,终还是不甘心的咽下了气。
云苏一盏茶还没有喝完,地上就已多了四具尸体,出手的四人与未出手的四人原来竟都是那鹰勾鼻汉子的同党。未出手的四个人里有一人起身并摘下头上一直遮着帷帽,露出一张笑语吟吟的脸,竟是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个施在多胭脂也盖不住容貌芳华已逝的女人。
她将那一俱俱尸体来回摆弄着姿势,让人看着他们仿佛是累了睡着一样。当年眼角扫到角落了年轻书生时,神色骤然一亮,掩嘴轻笑起来。只是她不笑还好,这一笑只会显得那脸更老。
一个黄衫老者嘎嘎一笑道:“完了完了,那小子被薛媚给看上,这回有好戏看啦,今天的开胃菜可真不少。”就连那鹰勾鼻的汉子都来了兴趣。
薛媚来到桌前一把抓住书生的手,咯咯笑道:“你这后生这双眼睛生得可真俊,人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能否陪小女子我畅饮几杯啊……”伍小武早已握住了手中的剑,尽管它断去了大半,余下的一小半也是遍体鳞伤,但是杀这些人还是足够的。
他只等着书生的一句话。
不料书生在少女杀人的眼神里居然没有推开那只精心保养,却不知杀过多少人的手,笑了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薛媚笑道:“好久没遇到这么知趣的人了,别说一个了,十个百个都是可以的。”
书生道:“你们与董振兴是何关系?”
这一问,本就不怎么温暖的屋内,似又更冷了些。
“够了,薛媚。”鹰勾鼻的汉子出言提醒着,告诫的语气颇深。
薛媚却罢罢手,满不在乎道:“姓董的死都死了,咋还怕他不成。”
黄衫老者道:“大哥,反正姓董的死了,我们今天也即将前往武国,这些事也没人知道了。大不了等薛媚疯够之后,这三个也随手杀了便是。”
鹰勾鼻汉子沉思了一下,终是没有在说什么,杀人对他们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薛媚对着云苏娇笑道:“喏,我们与他啊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
云苏道:“哦!”
薛媚笑得更娇了,道:“这样说好了,他给我们钱,我们替他杀人啊!”
云苏道:“都杀些什么人?”
薛媚摇摇头道:“记不太清,太多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要给钱就好,我才管他是什么人呢!”
伍小武倒吸了一口冷气,对董振兴的死似乎一下子淡了许多。
书生满脸的笑容忽失,淡淡说了一句:“动手。”
动什么手?谁动手,对谁动手?
薛媚带着这个问题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她雪白柔软的手仍握在书生手里。剑气大作,伍小武化做一条黑影飘了出去,他让书生及少女看到了他凭什击败董振兴的千星刀法。尽管皮肤黝黑的青年人手里捏着的是一把只有半截的剑,但是那不断吞吐着的乌光,往往后发而先致,那是嗜血的鸣唱。倪容神情凝重,她的刀都未必会有这么快,关键是那种每出一剑都豁出性命的狠劲是她没有的
片刻后,满地又多了八具尸体以及一个被吓破了胆忘记反抗或者说来不及反抗的黄衫老者。人生之事就是这么妙不可言,你永远不知会发生什么,也正是因为这样,人生才算得上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