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或者说顶着莱昂壳子的林风，在管家老杰克那“关爱智障”的眼神护送下，晕乎乎地回到了那张大得能跑马的床上。脑子里像塞进了一窝马蜂，嗡嗡作响，全是各种问号弹幕：
“我是谁？我在哪？这床垫为什么这么软？”
“莱昂·冯·西尔维斯特？听起来像个黄油面包的名字……”
“刚才那小姑娘……背上都抽出血道子了，就为半块发霉面包？这万恶的旧社会也太硬核了吧！”
“还有我这眼睛……自带LED美瞳？还是中了什么诅咒debuff？看起来不像增益状态啊喂！”
他烦躁地抓了抓那头手感不错的金毛卷发，感觉自己的CPU（脑瓜子）快要过热冒烟了。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浆洗得笔挺、领口袖口雪白得晃眼的女仆端着个银托盘，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溜了进来。
“莱……莱昂少爷，”女仆的声音细若蚊呐，头埋得低低的，只能看到一截白皙的脖子，“艾莉诺法师大人来看您了，还……还有，您的药。”她把托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快得像怕托盘烫手，放下就想溜。
“等等！”莱昂下意识喊住她。
女仆像被按了暂停键，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他，尤其是他那双颜色迥异的眼睛，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莱昂有点尴尬，他指了指托盘上那个看着就很可疑的墨绿色液体：“呃……这是什么？看起来像……呃……沼泽泥浆静置液？”
女仆飞快地瞟了一眼那杯“泥浆”，声音更小了：“是……是宫廷药剂师大人调配的‘安神凝露’，加了宁神花和月光苔……对您的……呃……灵魂稳固有好处。”她说完，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艾莉诺大人说您可能需要这个。”
“灵魂稳固？”莱昂嘴角抽了抽，心想：我灵魂现在跟被猫玩过的毛线团似的，确实挺需要“稳固”的。他拿起杯子凑近闻了闻，一股混合着青草、泥土和某种可疑腥气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嚯！这味道……提神醒脑效果肯定一流！喝完大概能直接灵魂出窍吧？”他小声嘀咕。
女仆没听清他说什么，但看他皱眉的样子，以为少爷嫌弃，吓得脸色更白了，手指绞着围裙边：“少爷……您……您一定要喝啊！艾莉诺大人她……她很厉害的！她说您被冥河诅咒侵蚀，精神力场像……像被狗啃过的破布……”
“……”莱昂看着女仆快哭出来的样子，再看看手里这杯生化武器级别的“安神凝露”，本着“早死早超生，万一能穿回去呢”的悲壮心情，捏着鼻子，仰头——
“咕咚咕咚……呕——！！！”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腐烂树根混合了过期鱼露的怪味瞬间席卷了他的味蕾，直冲脑门！他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这味道掀飞了！喉咙里火烧火燎，胃里翻江倒海。
“水！快！给我水！或者毒药也行！来个痛快的！”莱昂趴在床边，感觉灵魂真的在震荡，不过是被这药给震的！
女仆手忙脚乱地递上清水，莱昂灌了好几大口才压下那股作呕的冲动。他瘫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华丽的帐幔顶，感觉人生（或者说异世界生）充满了恶意。
“这玩意儿……确定是安神的？不是谋杀贵族继承人的？”他虚弱地问。
女仆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药剂师大人说……良药苦口利于病……”
“良药？我看是敌敌畏兑水吧！”莱昂悲愤。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略显清冷的女声：
“看来我们的药剂师大人又在挑战味觉的极限了。莱昂少爷，感觉如何？灵魂……还粘在身上吗？”
莱昂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深蓝色法师袍的女士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沉静，一头银灰色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碧绿的眼眸像两汪深潭，此刻正带着一丝玩味看着趴在床上生无可恋的莱昂。她周身萦绕着一种淡淡的、类似冰雪的气息，让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一点点。
这应该就是那位“很厉害”的宫廷法师，艾莉诺了。
艾莉诺挥了挥手，示意快要缩成鹌鹑的女仆先下去。她走到床边，目光锐利地落在莱昂那双异色的眼睛上，尤其是那只破碎琉璃般的左眼，里面的紫色细丝似乎因为刚才那杯“泥浆”的刺激，游走得更加活跃了。
“啧啧，”艾莉诺微微蹙眉，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起几缕肉眼可见的、带着冰晶的寒气，“冥河的诅咒，加上灵魂层面的……剧烈震荡？莱昂少爷，您这次‘意外落水’，收获可真不小。”她的语气带着点医生看疑难杂症的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冰凉的指尖虚虚点在莱昂的眉心。没有实际接触，但一股冰冷而强大的精神力量瞬间涌入！莱昂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炸开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无数闪烁的、代表不同元素的彩色光点（红的像辣椒，蓝的像海盐薄荷糖，青色的像……呃，韭菜？）像一群失控的萤火虫，在他意识里疯狂乱窜，勾勒出一幅抽象派大师都自愧不如的混乱图谱。
【警告！警告！检测到异常高活跃度精神波动！风元素亲和度爆表！其他元素……呃，好像死机了？】
【系统（？）提示：灵魂兼容性：？？？%正在努力加载中……请稍候……】
莱昂脑子里莫名蹦出这种游戏提示音。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进过山车的破麻袋，在那堆彩色光点里被甩得七荤八素。
“有趣……”艾莉诺收回手指，冰晶消散，她眼中的好奇更浓了，“您的精神力……像一团被强行揉捏在一起的风暴。基础结构一塌糊涂，但核心的‘风’却异常纯粹和……狂暴？而且，”她凑近了一点，仔细端详着莱昂下意识抬起来想揉脑袋的手，“您刚才下意识想引导那些乱窜的风元素？用的手法……很奇怪。不是辉耀宫廷流，也不是北境蛮族流，更不是那群神神叨叨的德鲁伊流……像个……嗯……没学过走路就想飞的雏鸟瞎扑腾？”
莱昂：“……”谢谢，有被内涵到。他刚才确实是想试试能不能像游戏里那样搓个风刃啥的，结果感觉像试图用意念指挥一群喝醉的麻雀。
“法师大人，”莱昂有气无力地开口，决定暂时放弃思考自己混乱的精神状态，“我脑子现在跟浆糊似的，什么流派不流派的……我现在只想知道，我这眼睛，还有脑子里这堆‘彩色弹幕’，还有这随时想造反的灵魂……还能不能抢救一下？”他指了指自己那破碎的左眼，“这玩意儿看着挺酷，但用起来感觉像装了个劣质义眼，又疼又晕。”
艾莉诺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沉静的模样，但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诅咒深入灵魂，强行剥离只会让你变成白痴。至于灵魂震荡和精神力紊乱……目前看来，它们似乎在你体内达成了一种微妙的、脆弱的平衡？”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就像把一只野性难驯的风元素精灵硬塞进了一个……嗯……不太匹配的容器里。现在容器裂了缝，精灵想跑出来，容器又拼命想粘回去。”
莱昂听得一脸懵逼：“所以……我是那个破罐子？里面还关了个二哈属性的风精灵？”
艾莉诺被这个奇妙的比喻噎了一下，碧绿的眸子闪过一丝无奈：“……可以这么理解。目前看来，这个‘破罐子’暂时还没碎掉，里面的‘风精灵’虽然闹腾，但似乎还没打算彻底拆家。”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被打扫干净的鹅卵石地面，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挨打女孩的影子。“想要‘稳固’，光靠那杯难喝的药水可不够。你需要学习，莱昂少爷。学习如何理解风，安抚风，最终……掌控属于你自己的风。否则，下次这精灵拆的可能就不是你的脑子，而是这整座城堡了。”
她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当然，是在你身体允许的情况下。现在，你需要休息。还有，”她指了指床头柜上一个用丝绸包裹的小盒子，“这是伯爵夫人送来的‘圣水’，来自光明大教堂的赐福。虽然我觉得它对诅咒没什么用，但喝了至少……能安慰一下你母亲的心？味道应该比药剂师那玩意儿强点。”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对教会物品的微妙嘲讽。
艾莉诺离开后，莱昂看着那杯据说是“圣水”的、看起来清澈无害的液体，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还残留着墨绿色痕迹的空杯子，陷入了沉思。
“圣水……总不能再是敌敌畏味了吧？”他怀着一点点微弱的希望，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噗——！！！”
一股浓烈的、仿佛84消毒液混合了廉价香精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靠！这异世界就没有正常点的饮料吗？！光明神的口味也太重了吧！”莱昂悲愤地捶床。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像小鹿一样的女仆又怯生生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张烫金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卡片。
“莱……莱昂少爷，”她小声说，“霍亨索伦家的埃利奥特少爷派人送来了请柬。邀请您三日后……参加霍亨索伦伯爵府邸的晚宴。”
莱昂吐着被“圣水”摧残的舌头，一脸生无可恋地接过请柬。打开一看，上面用花体字写着华丽的词句，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晚宴？贵族聚会？
莱昂脑子里瞬间闪过游戏里那些充斥着虚伪客套、阴谋算计和可能随时爆发的决斗场景。再想想自己这随时可能失控的“风精灵”和一看就很不稳定的精神状态……
他眼前一黑，感觉刚喝完的两杯“饮料”一起在胃里开起了摇滚派对。
“完了，”他喃喃自语，“这哪是晚宴邀请函，这分明是‘社恐晚期患者的地狱直通车票’啊！”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