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在地道中历经一番探寻，虽有所收获，但也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他决定暂时先离开地道，另寻线索。于是趁着夜色，他来到了热闹的胭脂巷，试图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风从巷口吹过，卷起他衣角上的灰尘。
远处青楼灯火通明，笑语声混杂着丝竹之音飘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指轻轻摸了摸袖口机关。那根淬毒钢针还在，尾端刻着“楚”字，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包厢里坐着的人，是楚明的心腹之一。今晚他们要在青楼密谈，关于什么，楚玄不知道。但他知道，只要跟着这些人，总能挖出点东西。
赵大壮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手里端着酒杯，脸上挂着傻笑。他已经喝了三壶虎鞭酒，嘴角还沾着油渍。
楚玄绕到后门，钻进厨房。炉火映得屋内一片昏黄，几个厨子正忙着炒菜，没人注意他。他快步走到酒坛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粉末，轻轻撒进一壶未开封的虎鞭酒里。
这是痒痒粉，是他昨夜在药房偷来的。他知道赵大壮贪嘴，一定会选这壶没动过的酒。
他转身离开厨房，绕到二楼，躲在楼梯拐角处。
果然，赵大壮换了酒壶。
片刻之后，赵大壮开始抓挠脖子，脸涨得通红。他低头去挠胸口，手忙脚乱地扯开衣领。
“你干嘛？”邻座的人皱眉。
赵大壮不答话，只是抓得更狠了，指甲划破了皮肤，留下几道血痕。
“你疯了吗？”
赵大壮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桌子，酒水洒了一地。他踉跄几步，冲向包厢方向。
楚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混乱开始了。
赵大壮一脚踹开包厢门，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
“滚出去！”有人怒吼。
但赵大壮已经扑到了桌边，抓起桌上的毛巾往身上蹭。他的动作引得桌上烛台倾倒，火焰落在地毯上，迅速燃起。
楚玄立刻行动。
他贴着墙走到包厢门口，火光映在他脸上。包厢里几个人已经站起来，有人要去救火，有人想往外跑。
他趁机溜进去，目光扫过桌上的文书。
“南疆……铁骑……密道……”
他记下了这几个词，然后故意踢翻火盆。
火焰炸开，火星四溅。
“走！”有人喊。
楚玄转身就跑，穿过烟雾，冲向窗户。他在窗棂下方拉了绳索，一跃而出，滑索带他落到小巷里。
落地时，他膝盖重重磕了一下，疼得皱眉。但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跑。
身后传来叫喊声，脚步声追上来。
他拐进一条窄巷，钻进人群。胭脂巷夜里热闹，到处都是人。他混入其中，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天快亮回到祠堂后，他疲惫地坐在门槛上，看着东方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怀里那张烧焦的纸页还带着余温。他取出它，展开来看。
纸上只有一行模糊的字：
“叛军……藏于北山……”
他咬紧牙关，手指捏紧纸页边缘。
这就是证据。
明天，这张纸会被送到该去的地方。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活下去。”
祠堂深处传来震动声。
他睁开眼，站起身，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石壁微微颤动，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推动它。
他伸手按住某处凹陷，石壁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向下台阶。
黑暗中，纸张翻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父亲的低语。
楚玄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走下去。
身后的石壁悄然闭合。
地道比上次更加阴森，墙壁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顺着那光芒的方向，继续深入……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咳嗽声。
楚玄立刻停住脚步，屏住呼吸。
火光微弱，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是个老者，手里拿着一本旧书，正在翻看。
楚玄认得他——是当年负责记录家族史的老执事。
他悄悄靠近，听到老者低声念叨：“不该留下的……都该烧掉……”
楚玄心头一震。
他悄悄伸出手，将一张空白纸条塞进对方怀中。
老者愣了一下，低头去看。
楚玄趁机抽走他手中的书。
翻开一看，第一页赫然写着：
“二十年前，楚家叛徒名单。”
他心跳加快，立刻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有一个名字：
“楚明。”
楚玄瞳孔收缩。
原来，二十年前，楚明就已经背叛过楚家一次。
而父亲，早就知道了。
他攥紧书页，指节发白。
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在藏经阁四楼写下“勿信三长老”。
因为他早已发现，楚明不是楚家的人。
他是敌人。
楚玄闭上眼，压下心头的怒火。
他必须更小心了。
现在，楚明一定也在盯着他。
他收起书，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踏出一步时，地面突然塌陷。
他整个人往下坠落。
身体砸在一堆枯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挣扎着爬起来，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头顶漏下一缕光线。
他抬头望去，看到一个小小的缺口。
他试着往上跳，够不到。
他低头看了看四周，这里像是个废弃的地窖，满是腐烂的气味。
他摸索着往前走，忽然踩到什么东西。
捡起来一看，是一块布片。
布片上绣着楚家的图腾。
他心头一紧。
难道……这里曾有人进来过？
他继续往前，又找到几件残破的衣物。
还有半截断剑。
他握紧断剑，心跳加快。
这不是普通的地窖。
这是楚家的秘密刑室。
他曾在父亲口中听过这个地方。
专门用来处置叛徒。
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遗物？
难道……父亲也曾经在这里审问过谁？
他继续向前，终于找到了一道石门。
门上刻着一行字：
“知真相者，死。”
楚玄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抬手推开门。
门开了。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走进去，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墙上挂着一排排刑具。
地上散落着骨头和衣物。
最中间，有一张木椅。
椅子上绑着一具骷髅。
骷髅的胸口插着一根钉子。
透骨钉。
楚玄瞳孔猛缩。
他见过这种钉子。
父亲就是被这样的钉子贯穿胸口。
他颤抖着手，拔出钉子。
钉子尾部，刻着一个字：
“明。”
楚玄的手僵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
二十年前，楚明就杀过一个人。
而现在，他又杀了父亲。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父报仇。
可现在看来，父亲也许早就知道这一切。
所以他才会把他封进密道。
就是为了让他活着，查清真相。
楚玄握紧钉子，拳头狠狠砸在地上。
他不能哭。
眼泪只会让伤口更深。
他只能记住这一刻。
记住是谁，让他变成这样。
记住是谁，毁了他的一切。
他站起身，把钉子藏进衣襟。
走出刑室，回头望了一眼。
那扇石门缓缓关闭。
他转身离开，脚步坚定。
祠堂外，晨光初现。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要活下去。
而且，要比谁都活得久。
因为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替父亲，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