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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老院。

“305那个陈老头七十三了,咋就没人来看一眼?”

小张的声音带着点鄙夷,手里拧着一块抹布。

李护工叹了口气,皱纹更深了:

“谁说不是呢。听人说,老头年轻时候偏心眼偏到胳肢窝去了。好东西全紧着他那个儿子,俩闺女?大的嫁出去就不管了,小的听说早些年就没了。现在好了,儿子也指望不上。”

“活该!”

感同身受的小张撇撇嘴。

“报应呗。他那宝贝儿子,陈森口,真是个牲口!上个月就该交的钱,这个月都月底了,影子都没见。电话打过去就敷衍说忙忘了。我看就是不想出钱。老头那点退休金,也就够个饭钱,这医药费、床位费,窟窿大着呢。”

病房内。

陈国栋躺在靠窗的病床上,稀疏的白发贴在汗湿的额角。

走廊的对话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偏心?

他陈国栋把一生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儿子!

至于女儿?

哼,老子就是重男轻女,咋滴!

丫头片子迟早是别人家的人,供她们吃穿长大就不错了!

森口……

森口肯定是太忙了,公司事情多。

他那么孝顺的孩子,不可能不管自己。

前些天电话里还说会尽快过来……

对,儿子他一定会来。

医生说他这肺癌晚期,手术费要几百万,后续治疗更是个无底洞,只有好儿子森口能帮他。

他还有儿子!

森口是他唯一的指望。

下午,走廊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陈国栋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挣扎着想坐起来。

门开了。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是陈森口。

他手里拎着一个简陋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表皮发黑的苹果。

“爸。”

“森口啊,你可算来了。医生说我肺癌晚期了,得马上做手术……”他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艰难地挤出来。

“手术费要……要几百万……还有后续……后续治……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他佝偻着身体,脸憋得发紫。

好容易缓过气,他艰难地继续:

“养老院的费用……也欠了两个月了……你……你赶紧去……去交一下……”

陈森口听着,眼神飞快地闪躲开父亲的目光。

“哦……费用啊……”

他挠了挠后脑勺。

“最近公司资金周转有点紧张,我……我忘了这事。”

忘了?

陈国栋的心猛地一沉,咳嗽也暂时止住了,他死死盯着儿子。

“忘了?那手术费呢?森口,爸这病不能拖啊,爸还想治一治!”

“没有钱,你要我说多少遍!”

他看着儿子明显不耐烦的表情。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钱……钱呢?那年拆迁,不是给了你一千万吗?一千万啊!”

陈森口脸上的不耐烦彻底显露出来。

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爸,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钱早花完了!现在物价多高,我那套房子,还有公司周转,哪样不要钱?再说……”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轻松。

“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做手术受那罪干嘛?好好等死就行了呗。”

没想到陈森口竟然彻底不装了。

陈国栋的呼吸骤然急促,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凉从脚底蔓延上来。

什么叫等死?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不肖子!

“你……你……”

他指着陈森口,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陈森口看着父亲绝望的样子,反而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爸,看您这样子,估计也没几天了。有些事,我也不瞒您了。”

他盯着父亲瞬间睁大的眼睛。

“实话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啊,根本就不是您儿子。”

陈国栋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叫,不是我的儿子?

陈森口满意地看着父亲呆滞的表情,继续说:

“您还记得当年您老婆和您铁哥们儿赵大海的老婆,是在同一家医院生的孩子吧?就是那天,赵大海偷偷把两个婴儿换了。为啥?因为那时候,您可比他有本事,家里条件好多了。”

他嗤笑一声。

“至于您那个真正的亲儿子……嘿嘿,赵大海嫌累赘,又怕养大了露馅,直接卖给人贩子了。听说……弄去哪个黑煤矿当苦力了吧?这么多年,是死是活,谁知道呢?”

轰隆!

陈国栋的脑海里仿佛炸开了一个惊雷!

尘封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

赵大海当年抱着儿子来看他时躲闪的眼神;

自己儿子莫名不像自己的疑惑;

赵大海一家后来举家搬迁,再无音讯……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这一生,竟是被彻头彻尾地愚弄了!

他把所有的爱和积蓄,都给了仇人的儿子!

而自己的亲生骨肉……

“畜生!赵大海!你这个畜生!陈森口!你这个白眼狼!”

陈森口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猛地站起身赏了他一巴掌:

“老东西!吼什么吼!”

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陈国栋病号服的衣领粗暴地将他从床上拖拽下来。

陈国栋虚弱不堪,被甩到冰冷的地砖上,正对着敞开的阳台门。

“赶紧告诉我密码!养老院账户的密码!还有你那笔养老钱的存折密码!快说!”

陈森口居高临下,眼神凶狠。

此时。

陈国栋已经生出了一丝死志。

但他很快又改变了注意。

不能就这么窝囊的死了!

不能便宜了这个畜生!

陈国栋猛地抬起头,突然平静的说道:

“密码,好,你过来,我告诉你,凑近点,别让人听见……”

他皱着眉,带着狐疑和不耐烦,弯下腰,凑近陈国栋:

“快说!”

就在他耳朵贴近陈国栋嘴唇的刹那,陈国栋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

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抱住了陈森口弯下的双腿!

“啊——!老东西你干什么!放手!”

陈森口猝不及防,惊恐地大叫起来,身体失去平衡,拼命挣扎。

陈国栋仰起头,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大笑:

“一起死吧!畜生!”

他用尽生命最后的重量,抱着陈森口的腿,猛地向后一滚!

失重的感觉瞬间包裹全身,世界在急速下坠中变得模糊、扭曲……

突然。

一个年轻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爸,您就把二姐上大学的名额给我顶了,行不?我是男孩,上了大学才有大出息,以后才能给您养老送终啊!”

顶替上大学?

这不是1979年夏天,老二陈秀芳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发生的事吗?

陈国栋听到陈森口这个小畜生的声音就来气。

下意识地一巴掌扇了出去。

“啪!”

力道之大,打得陈森口整个人都懵了,踉跄着向旁边歪去,脸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陈国栋低头,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

我不是都快死了吗?

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那是一双布满老茧却厚实有力的手,皮肤虽然粗糙,但充满了力量感,没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枯槁。

他猛地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历!

一张印着“工业学大庆”宣传画的挂历,正中间那巨大的、鲜红的数字清晰地标注着:

1979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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