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秀辰今天的心情很糟糕。
作为东厂事务署刑侦科的掌班，他的整个太监生涯，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糟心过。
或者说不只是今天，自从两年前以来，他就感觉到，曾经无往不利的刑侦科，开始处处受挫。
东厂是直属皇上的宦官机构，收集的情报，最终要上呈给皇上，所执行的任务，也是来自于皇上的指派。
其他人没有资格指挥东厂，插手东厂的事务，哪怕皇后娘娘和监国大臣也不行。
这就导致自从两年半前皇上隐世不出，也不发号施令后，东厂虽然仍然在维持运转，做着收集情报的任务，但却失去了行使权力的名义。
东厂没了皇权的名义，他们说话自然也就不好使了。
但东厂的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行事还是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
可是其他部门不给他们面子了啊，就导致他们这两年来，几乎是处处碰壁。
包秀辰也是如此，长久以来的成功，让他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
如今的诸事不顺，让他感叹岁月不饶人，自己终究是老了。
包秀辰并没有意识到，他这些年的成功，其实是皇权的便利，和资源堆积出的能力，两相结合的产物。
他这个位置，只要不是个傻子，其实谁上谁都行。
但太多人会被成功所迷惑，认为那全是自己能力的体现。
然后自信的抛弃掉，他最需要的大势，想要以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番天地，最终万劫不复。
不过东厂的人一般不会做这种事。
因为他们的大势，真的能弄死他们。
所以感觉自己老了的包秀辰，打算告老还官。
他提前打点好了一些路子，等到辞去东厂的职务，就能无缝进入官场。
包秀辰甚至在私宅中，已经养了几房小妾，就等着去奉阳阁续上根，就能尽享齐人之福。
可谁知，奉阳阁竟然失窃了！
包秀辰千算万算，都没想过竟然有人，会盗走奉阳阁的牛子！
这谁能想到？
包秀辰目眦欲裂，在了解了情况后，直接上请成立了奉阳阁大案的专案组。
东厂作为太监组织，对此事也是给予了极高的重视，几乎是瞬间批准，紧急成立了专案组。
本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只等案子破了，各方势力就能分食，已经划分好的蛋糕。
他作为专案组的领导人，也是吃的最饱的那一批。
可是在下午，他听到了从宫里传来的风言风语。
“是谁想借我的手对付尚宫？”
包秀辰没觉得是有人想借尚宫的手对付他。
显然在他心里，一个权力连后宫都出不去的人，即便大他两级，又有什么资格来对付他？
按照时间推算，他觉得可能是王有坤。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东厂刑侦科办案，向来不需要证据。
“不过他个小人物，哪来的本事对付尚宫。”
包秀辰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就算我斗倒了尚宫，他又能吃到什么好处？嘶~不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取过来寅科的情报。
仁亲王这几天杀了三位宫女。
他又取来子科的情报。
特务十二科中，子科负责监控的，便是各地亲王、郡王府。
里面显示，王有坤六岁进入王府，前面十年籍籍无名，甚至过得还有点惨。
直到四年前才崛起，很快就做了王妃的贴身太监。
因为仁亲王经常逛青楼，所以和王妃关系不睦。就是这条消息，让包秀辰一直以为王有坤是个小人物，并且是王妃的人，所以排斥和他接触。
但是现在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如果是暗子呢？”
他继续查看情报。
果然，王有坤是第一批，从王府调入后宫的太监。
并且是里面唯一一个王妃的人。
很快他又收到了另一个情报——王有坤疑似将《长空青燕》练至大成，正在京城追捕“燕子李三”。
“通了！全都通了！”包秀辰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太子病逝的诸多疑点。
仁亲王虽然性格有些软弱，但因为身份，他的身边聚集了一群很有手段的人。
王有坤是端妃身边仅剩的太监。
还有国师，也在隐隐支持仁亲王。
包秀辰马上做出结论。
王有坤不是小人物！
他是端妃和仁亲王达成默契后，沟通两者的桥梁！
他是仁亲王的人啊！
包秀辰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他飞黄腾达的机会！
东厂的刑侦科，是给皇上干脏活的。
给皇上干脏活，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就是行动快！手段狠！做事做的绝！
这种行事风格已经融进了包秀辰的本能，他很快打定主意，短暂离开了一阵后，再回来时，已然是春风得意。
“召集东厂内的专案组成员，开会！”
……
凌晨的会议，并没有六扇门和大理寺的人参加，只有东厂自己的人。
这场会议是让王有坤有些惊喜的。
他在东厂从干事升到了领班，可以领一个二十四人的班组了。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坑，但有了手下后，对他找回牛子，无疑有了很大的帮助。
王有坤的座位也从旁听席，升级到了会议席。
在他左边是事务署稽查科的邢领班，右边是特务署子科的张领班。
邢领班面容严肃，可是看向王有坤的时候，总会嘴角向上，露出几颗大黄牙。
张领班没有穿东厂的黑色制服，而是一身雍容的华服，不经意间便会露出奢华首饰的一角。
王有坤在刚坐下的时候，就被他偷偷塞进袖子里一样东西，触感像是金属，雕刻着细密的花纹，沉甸甸的。
“先是获取端妃情报，又捉拿‘燕子李三’有功，王大人兢兢业业，为东厂……我宣布，新成立的后庭班，由王有坤王大人全权负责！”
说完，包秀辰对王有坤露出善意的笑容，然后举起茶杯说道：
“咳。凌晨把大家喊来开会，各位辛苦了。小胡啊，你带着他们，去给几位大人准备几间休息室。顺便把门带上。”
等到记事员们纷纷出去，包秀辰才继续说道：“大家把笔都放下，我说点关起门来的话。”
“自从太子病逝，陛下伤心过度，隐世不出后，东厂的处境便愈发尴尬。”
“尤其是两位督公，左督公陪着皇上隐世，司礼监乱成一团。右督公客死他乡，御马监蜷缩宫中，不敢出宫一步。东厂更是成了一盘散沙！长此以往，我东厂将如何自处？”
包秀辰慨然起身，“如今仁亲王监国，作为陛下唯一的子嗣，也是陛下唯一的继承人！我觉得东厂，是时候该主动做出一些改变了。”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微妙起来。
但是现场的与会人员虽然表情各异，却是没有一个出言反对。
当然也没有人出言赞成。
显然在场众人早有预料，只是谁都没料到，包秀辰会这么快捅破那层窗户纸。
王有坤听得眉头一跳，大概知道为这场会议是干什么的了！
他们不会把我当成仁亲王的人了吧？
仁亲王的尿骚味，王有坤是万万不敢沾上一点的！
切割！必须马上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