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三缓缓抬头，注视着刘福渐行渐远的背影。
银白的月光下，刘福的背影被渐渐拉长，拽成长柄镰刀形状覆在他的身上。
温三没动。
只是静静站着。
但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澎湃。
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他的双手已经攥得比石头还紧，稍长的指甲早已嵌入皮肉之中。
但温三一点也不觉得疼，因为现在这种被人威胁生命，无法反抗的感觉更痛。
这一夜，在嘱咐二叔温钟帮他弄六畜之血后，温三彻夜未眠。
甚至都忘了蝰蛇血酒之事。
只是不停控制六阴藏尸隐于黑暗之中，不断搜寻着一阶邪尸寻觅四阴尸血。
但陈广他们出现万尸阴地中，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翌日一早，待所有掘尸人辰时上工之后，温三静静等待着祁墨的到来。
当祁墨到来时，没问他开口，对方就道出了昨晚之事，“昨晚老夫一直在。若他对你出手，老夫会毫不犹豫祭出漠碑，护你周全。”
“多谢祁老。”温三抬手行了一礼，“但是祁老，您不可能每次都在。”
“我知道你的意思。”祁墨颔首，“待你达成入籍条件后，老夫会亲自带你去入籍。一旦你入籍黑市，就是黑市的一份子，他不敢杀你。”
没等温三再开口，祁墨又言，“而且一旦你入籍，对于老夫背后的正式弟子而言，将有大用处。纵只是练气一层，其用处甚至超过老夫。”
“那到时候就麻烦祁老了。”前半句温三信，但不敢信，万一刘福敢呢？
到时候后半句，他并不怀疑。
因为刘福、陈广他们的反常，以及祁墨对他一个凡人的重视都已说明一切。
不过籍他要入。
人他也要杀！
入籍是为改变自身处境。
杀人是为念头通达。
否则他睡不着觉！
……
不多时。
温三随祁墨再度来到万尸阴地之中，不过并未看到刘福。
倒是看到了从万尸阴地中走出的陆长生。
他没有扛锄头，也没有拉板车，没有一点掘尸人的样子。
掠过他身旁时，纵然尚未踏入练气一层，温三依旧敏锐感受到陆长生浑身上下充斥着一丝阴冷。这种阴冷与万尸阴地中的阴寒如出一辙。
两人对视一眼时，温三也没从陆长生眼中看到犹豫，反而看到了坚定。
很显然。
陆长生做出了选择。
或许有受那一夜自己的话影响。
或许这是陆长生自己的选择。
不管是哪种，现在的陆长生和自己一样，都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可走。
相视一眼后，温三跟着祁墨走入万尸阴地，陆长生则朝着姗姗来迟的刘福走去。
陆长生走到刘福身前，恭敬道：“刘师，弟子已完成肉体洗涤，阴体初成。”
“不错，虽然你比那温三左道天赋要差一些，但好在你灵根上佳，透支灵根用以修行左道，倒也能让你成为拥有不亚于温三的修行速度。”
刘福满意一笑。
陆长生表现不动声色，但内心却刺啦一声，有一种心被撕裂的感觉。
他以透支灵根为代价修行左道，修行进展快是快。
可他日后将再无修行练气正道的机会。
不过他脑海中立刻闪过温三那晚的话。
只要不失去价值。
左道亦能走出一条路来！
“接下来你只需一边食气，一边修行人火灯即可，满足入籍条件后我亲自带你去入籍。陈前辈那边的话，需要你时你再过去，不管对方说什么你都照做即可。”刘福满意地拍了拍陆长生的肩膀。
陆长生抬手行了一礼，忽问道：“刘师，不知左道可有加入飞来百峰的机会？”
刘福一怔。
内心泛起嗤笑。
不过脸上并没有任何异常。
“自然可以，否则你以为黑市那些鬼铺，还有那些左道修士从何而来？”
闻言。
陆长生双眸变得更加坚定。
看到这一幕，刘福内心更是嗤笑连连。
当真可笑。
修行左道，能入籍就已是万幸，还敢奢求什么入飞来百峰。
嗤笑过后，刘福又警告几句，“长生，为师给你个忠告，若你未来想以左道身份加入飞来百峰，那就尽心尽力为陈广前辈他们办事。
莫要以为左道和左道更亲，日后去与那祁墨纠缠不清，必有灾祸。
那温三不知好歹，以为自己能找一个好靠山，但等他明白一切后，后悔都晚了！”
“师父，明白什么？”陆长生心头一颤，连忙发问。
刘福压低声音，“祁墨背后的正式弟子，与陈广前辈他们背后的正式弟子相比，地位相差颇大，而且祁墨背后的正式弟子已时日无多。”
“这……”陆长生不由得替温三担心起来。
他感谢当初温三对他说的话，所以立刻生出将此事告知温三的之念。
刘福不知陆长生心中所想，眼看陆长生信以为真，心里头甚为满意。
他就喜欢这种听话的凡人。
不过他还想说，其实自己方才的话只说了一半。
双方背后的正式弟子地位确实有差距，那是因为祁墨身后的是左道修士。
飞来百峰之中，左道地位远比练气正道要差。
至于时日无多。
那也是因为对方是左道的缘故。
能走到正式弟子这一步的左道弟子，身体早已不知被阴气侵蚀成何等惨状。
又还能活多久呢？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坚定站在陈广这边，而与更为强大的祁墨对立面。
不过这些话不能说。
一旦让陆长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左道的缘故，此子估计就不敢修行左道了。
……
与此同时。
温三已将昨夜之事暂埋心中，继续认真陪着祁墨埋尸。
可惜。
一日下来，祁墨只是降了些不入阶，才刚诈尸的尸物，结算时也未曾受过一滴四阴尸血。
入夜之后，温三只能依靠六阴藏尸继续寻尸。
不过在往万尸阴地北面去时，一阶邪尸没找到，倒是看到满地掘尸的痕迹。
但这万尸阴地深处，显然不是那些掘尸人敢来之地。
唯一的可能就是陈广他们带着掘尸人深入此地，且在不断挖墓掘尸。
“看来他们是在找什么。”温三陷入思忖，“既然陈广他们有目的，那祁墨的目的又是什么？若两者目的相同，祁墨为何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