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潮湿的山洞中，布满铜锈的三足丹炉燃烧熊熊烈火，股股白烟自下方涌出。
丹炉前方，蹲着名穿着脏兮兮的邋遢老道。
“烧吧！烧吧！再烧的旺一些！”
“等仙丹炼成，阿苏与青山就能回来了……”
邋遢老道手中拿着把蒲葵扇，一手给丹炉下方的火堆中加柴，另一手不断地扇着风。
在其腰间，则是挂着一枚泛着青光，约有两个巴掌大小的葫芦。
葫芦通体圆润，上下比例恰好，形体极品，表面有着淡淡的复杂纹络，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非同凡物。
何故化作一道流光，自葫芦而出，随后幻化成一道青年虚影，坐于邋遢老道身边。
邋遢老道是个假把式，除了沉溺于炼仙丹外，一丁点术法都不会，甚至大字都不识几个，平日里疯疯癫癫，游走各大山林，看到草木，就以为是灵草仙株。
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到何故。
记忆中，这是邋遢老道第二次开炉炼丹。
上次炼丹的时候，何故记得还是在上次。
刚被邋遢老道捡回来的时候，那时的他意识还很薄弱，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陷入沉睡。
邋遢老道第一次炼丹成功后，便将丹药放在葫芦中储存。
未曾想，不知是什么东西炼制的丹药，竟真有几分妙用。
乌漆嘛黑的丹药药力，被何故尽数吸收。
从那以后，何故便能每隔一段时间，便可清醒一个时辰，自青玉葫芦中出来。
每次出来，都能看到邋遢老道在摆弄着各种各样“疑似”药材的草。
除了熬煮药草之外，还有被碾成粉，叫不出名字的石料。
炼丹炉前。
邋遢老道放下蒲葵扇，将腰间的青玉葫芦取了下来，接着倒出一枚漆黑的丹药，一口吞入腹中。
何故打量着邋遢老道。
丹药的药力，早被他吸干殆尽，老道如今吃的丹药，只有朱砂等物质的毒性，毫无药性。
长此以往，老道肯定会中毒身亡。
可惜的是，何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邋遢老道将失去药力的丹药服下。
他不懂法术，也不知怎么样才能现身。
一旦离开葫芦三米外，就会被葫芦给拉回来。
何故吸收了邋遢老道的丹药药力，倒希望老道能有一个善终。
据他多次观察，邋遢老道精神有些问题，想成仙着了迷，执着于炼成仙丹，复活死去的妻儿。
何故曾亲眼看到，老道拿着柴火置换猎人手中的猎物放生。
是个有善心的人。
一个时辰过的很快。
何故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变得衰弱。
在回到葫芦的最后一刻，何故看到邋遢老道满脸涨红，有些亢奋。
……
也不知过了多久。
何故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老道盘坐在地面发呆。
在老道身前，原本布满铜锈的丹炉，四分五散，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这是炸炉了？”
何故一如既往，来到邋遢老道身边坐下。
环顾四周，他发现在距离老道不远处的山洞洞口那里，站着一名穿着灰色长衫，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中年人。
“李老头，你也该清醒清醒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仙！”
“当年的瘟疫害死你妻儿，那是天灾，就算你真炼出了仙丹来，也救不回他们。”
“你也别怪我无情，往日你炼的那些丹药，些许还有点用，能抵些你当年欠我王家的账。”
“而今你这丹炉都炸了，自己也中毒颇深，你不妨考虑考虑，怎么还剩下的两贯钱吧！”
中年胖子脸上带着些许无奈，捏着鼻子，站在洞口不愿进来。
坐在地上的邋遢老道不语。
他沉默了许久，接着便突然仰天大骂道：“贼老天，为什么要让我体会丧妻丧子之痛，我这一生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就只是想让妻儿回来，有错吗？”
“我炼了整整二十年的丹，也试吃了二十年的丹！”
“到头来……终究还是一场空……”
在这一刻，邋遢老道的眸光变得比往日都要清明。
噗！
他剧烈咳嗽，口中喷涌出大股黑色的鲜血来。
“那能让死而复生的仙丹，让人成仙的仙丹！”
“是否本就不存在……”
邋遢老道的情绪并不稳定，干裂的嘴唇发黑，在这几句话道出之后，眸光竟在慢慢的溃散。
多年来试丹的丹毒沉淀在体内，早就病入膏肓。
加上如今丹炉炸碎，他的精神彻底崩塌，再也难以支撑。
噗通！
老道就这么倒在地面，再也没有动静。
一道微弱的白芒自老道体内飘出，悄然没入腰间的青玉葫芦中。
坐在旁边的何故感到些许异样，颇为疑惑的看了眼地面的老道尸体。
站在洞口的肥胖中年人见状，面色剧变，尝试着呼唤邋遢老道：“李老头？李老头你别装死，我今儿就明说了，你要是还不上这最后两贯钱，别怪我掘了你妻儿的坟！”
然而，邋遢老道依旧一动不动。
肥胖中年人叫了好几声，咒骂之类的话说了个遍，也不曾看到老道有任何反应。
见此情形，肥胖中年人强忍着空气中的硝烟与草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小心翼翼的迈开了步子，来到了邋遢老道身前，伸出颤抖的手在邋遢鼻下停留两息。
“嘶！”
肥胖中年人当场便吓得面色苍白，接连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仓皇之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该死的李老头……”
“你就这么死了，我这两贯钱，找谁要去？”
“当年我爹也是糊涂，才借给你钱，让你给妻儿下葬……”
中年人稳住身形，刚要踢两脚邋遢老道的尸体，眸光却突然一凝。
只见在老道尸体的腰间，挂着一枚青玉葫芦。
葫芦表面泛青光，玉料质地上乘。
“好东西，这玩意一直被你挂在身上，以前没仔细看，现在看来，倒是件了不得的宝贝。”
“既然如此，这宝贝我就收下了，全当你还剩下这两贯钱了。”
肥胖中年人眸光火热。
他敢断定，眼前的青玉葫芦，价值绝对要超过两贯钱。
见财胆大，顾不得死了人的慌张，中年人麻溜的将葫芦自邋遢老道腰间取下，拿着葫芦转身便往洞外走去。
任由老道的尸体丢在山洞中。
何故将这一切尽收在眼底。
还未来得及感慨，便感受到一股未知的力量，扯他朝洞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