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回合的搏杀,境界的鸿沟终究难以跨越。林衍体内真气早已枯竭见底,身形踉跄如风中残烛,最终支撑不住,“轰隆”一声重重砸落在狼藉的断壁残垣之上。
破碎的衣襟被鲜血浸透,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脏腑撕裂般的剧痛,甚至连抬起那柄沉重轩辕剑的微末力气都已耗尽。
“咳咳…”他剧烈咳嗽,淤黑的鲜血从嘴角溢出,视野如同蒙上了厚重的水雾,开始模糊、涣散。
赖瘸子悬浮于空,周身毒雾如活物般翻涌缭绕,那只浑浊的独眼闪烁着冰冷刺骨的残忍光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衍的身影,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漠然:
“小子,纵使你天赋异禀,手段诡谲,能以区区练气之身,硬撼两位筑基修士,已是逆天之举。可惜…人力终有穷尽时!这便是你的尽头了!”
苏宸捂着右肩血流如注的伤口,脸上交织着剧烈的痛苦与刻骨怨毒,一步一个血印,踉跄着逼近。那柄缠绕着不祥血煞的长枪,被他以仅存的疯狂意志再次扬起,枪尖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直指林衍毫无防备的心口:
“林衍,去死吧——!”
森寒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空气,狠狠刺向林衍。他瞳孔涣散,视野中只剩下那一点急速放大、索魂夺命的枪尖,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巨口,瞬间吞噬了他最后的心神。
“我…就要陨落于此了么?”一个恍惚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叹息,在他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识海中飘过。
就在那染血的、凝聚了苏宸全部怨毒与杀机的枪尖,已然刺破林衍胸前血衣,冰冷的锋锐即将洞穿心脏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沛然莫御、如山岳倾覆般厚重凝实的力量,毫无征兆地凭空降临!它并非狂暴的攻击,却带着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禁锢意志,精准无比地束缚在苏宸刺出的长枪之上!
“嗡——!”
枪身剧震!前冲的苏宸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巨力,顺着枪身狠狠反噬而来!
“噗!”虎口瞬间炸裂,鲜血飙射,他整个人如被攻城巨锤正面轰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竟被硬生生震得倒飞出去数丈之远,狼狈不堪地在碎石中翻滚滑行!
“是谁?!”赖瘸子惊怒交加,周身毒雾如同沸水般剧烈翻腾,浑浊的独眼猛地射向天际,厉声尖啸,声音中充满了惊疑与深藏的忌惮。
与此同时,一道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之声,如同古寺晨钟,又似九天仙音,悠悠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整片死寂的废墟之上:
“诸位道友,纵有泼天血海之仇,又何必如此急迫,定要强取他人性命,不留半分余地呢?”
声音未落,只见三道身影,仿佛自虚无中踏出,无视空间的距离,缓缓降落在林衍身前不远处的虚空之中。
他们周身气息内敛,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仅仅是降临本身所带来的无形气场,便已瞬间让这片弥漫着血腥与杀意的空间为之一滞!空气仿佛凝固,连尘埃的下落都变得缓慢。
为首一人,面容清癯,身着玄色云纹长袍,气度沉凝如山。在他身侧,并肩悬浮着两位同样气度超凡、身着不同矿域标志服饰的修士——赫然是墟归城周边三大矿域的主事之人!方才那轻描淡写便化解必杀一击的,正是这位玄袍中年。
他目光深邃如古井,平静地看向毒雾翻涌、独眼闪烁不定的赖瘸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
“赖道兄,经年未见,别来无恙?”语气平淡如常,却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赖瘸子强装的镇定。
赖瘸子枯槁的脸皮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独眼死死盯着这立场不明、实力深不可测的三人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
“萧…萧主事?还有玄主事、诸葛主事?三位尊驾…竟联袂降临这荒僻废墟…不知…所为何事?”他心中警铃早已震耳欲聋。这三位,每一位的实力都远在他之上,平日各自为政,井水不犯河水。此刻同时出现,绝非偶然!
玄袍中年修士——萧楚,并未直接回答赖瘸子近乎失态的质问。他的目光反而转向地上,那个气息奄奄、胸膛微弱起伏,却仍在顽强挣扎着保持意识的少年。那眼神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叹与激赏。
“我们,”萧楚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宣告的意味,回荡在废墟之上,“应林衍小友之邀而来。”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赖瘸子和刚刚挣扎爬起、满眼怨毒的苏宸,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方才于远处观小友之战,以练气之躯,竟能力抗两位筑基修士联手狂攻而不死…鏖战至此,意志如钢!此等惊世潜能,莫说这墟归荒芜一隅,便是放眼外界那浩瀚无垠、天骄辈出的广阔天地,也称得上是…绝世天骄!”
赖瘸子与苏宸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震惊、不甘。连意识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林衍,心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至高评价,激起了难以言喻的剧烈波澜。
三位主事身形微动,已如瞬移般出现在林衍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萧楚袍袖轻拂,一只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紫檀木盒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盒盖无声开启,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无暇、散发着柔和青碧光晕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那光晕流转,蕴含着磅礴的生命气息,仅仅是逸散出的药香,就让林衍几近枯竭的身体本能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渴望,仿佛久旱逢甘霖。
“初次晤面,林小友。”萧楚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长者对杰出后辈的真切赞赏,“此乃‘上品回天丹’,于疗伤培元、稳固根基颇有奇效。小友此战耗损过剧,本源有亏,此丹便赠予小友,聊表心意,助你渡过此厄,重焕生机。”他将木盒轻轻放在林衍触手可及之处。
接着,萧楚从容不迫地自我介绍:
“老夫萧楚,忝为西北矿域主事。”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源自强大宗门的矜持与傲然,“师承外界‘大泽仙国’之‘玄天宗’,乃内门弟子。”
随即,他指向左手边一位身着玄金蟠龙袍、面容英挺、眉宇间天然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尊贵之气的青年:“这位是玄霄道友,出身‘玄穹王朝’皇室宗亲,东南矿域主事。”玄霄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鹰隼,审视着林衍,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与评估。
最后,萧楚指向右手边一位身着八卦道袍、气质儒雅出尘、手持一柄温润玉柄拂尘的中年文士:“这位是诸葛青道友,来自‘天衍圣国’,乃国师一脉高足,精研天机推演,东北矿域主事。”诸葛青拂尘轻扫,对林衍露出一抹温和而意味深长的笑意,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有万千星芒流转,仿佛在无声地推演着命运的轨迹。
林衍强提一口微弱的气息,染血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嘶哑微弱,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韧劲:“…多谢…诸位…屈尊…酒宴…已备…”字字艰难,却掷地有声。
凌霄殿内。
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的铅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玄霄率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冷冽如极地寒冰,带着皇室特有的不容置疑:
“林道友,此前你抢占墟归,立国衍泽…此举,恐不合天弃之地诸方共守之盟约。”他目光如电,直视林衍,强大的威压隐隐笼罩过去,仿佛在施加第一重审判。
林衍倚靠着冰冷的殿柱,每一次喘息都带出血沫,脸色苍白如纸,然而眼神却锐利如初,毫不退缩地迎上玄霄的目光:
“玄道友此言…差矣…”他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前城主苏宸,暴虐无道,视人命如草芥,荼毒一方…致使墟归民不聊生,怨气冲天…林某所为,不过替天行道,解民倒悬,终结其暴政!何来不合盟约之说?”
“林衍!你这孽障!休得血口喷人!满口假仁假义!”苏宸在侧,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急声厉喝,眼中怨毒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火焰喷涌而出。他右肩伤口因激动而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更显狰狞。
赖瘸子阴恻恻接口,独眼在萧楚三人身上飞快扫过,闪烁着狡诈而怨毒的光芒,试图将水搅浑:
“玄道友所言极是!天弃之地,资源贫瘠,生存不易,早有默契盟约,互不侵扰,维系平衡。如今因你林衍一人私欲,规矩尽毁!今日你只占一城,看似有理,假以时日,待你羽翼丰满,这方天地,怕是要尽数归于你囊中了吧?届时,还有我等立足之地吗?”他刻意将林衍的行为上升到对整个天弃之地秩序的威胁。
萧楚与诸葛青静立一旁,宛如两尊深不可测的古潭,面上无波无澜,任由玄霄、林衍、苏宸、赖瘸子言语交锋,仿佛在无声地衡量着各方筹码与价值。
片刻,萧楚才悠然开口,声音平和依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仿佛能一锤定音的压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执:
“诸位,稍安勿躁。”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衍身上,带着一种“惜才”的意味,“依老夫浅见,林小友既已占据墟归,更在此战中展露非凡手段与潜力,足见其能。强取豪夺,徒增杀孽,非智者所为。不若…暂且搁置争议?”
他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筹码,声音带着一丝诱惑:
“待几十年后,外界连接此地的通道重开,老夫愿亲自引荐林小友拜入我玄天宗门墙,得其庇护栽培,前途无量。或…助其在外界另辟根基,开宗立派亦非难事。届时,墟归城此等弹丸之地,自当归还苏宸道友。如此,恩怨可解,机缘可得,岂非两全其美?诸位以为如何?”他直接将墟归城的归属定性为“暂时托管”,并为林衍描绘了一条金光大道。
诸葛青适时地轻摆拂尘,目光转向满脸不甘、几乎要再次暴起的苏宸,接口道,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劝意味:
“萧兄此议,甚为妥当。苏道友,墟归城,权当暂借林道友栖身、历练数年。于你而言,不过是短暂蛰伏,养精蓄锐。待通道重开,萧兄承诺归还,又有玄天宗引荐之利,此乃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何必执着于眼前一城一地之得失?”他将“归还”与“玄天宗引荐”绑定,既安抚苏宸,又强调了萧楚提议的分量,同时也隐晦地提醒苏宸:这是你唯一体面的台阶。
此言一出,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林衍心中念头飞转。萧楚的拉拢意图明显,条件极具诱惑,但这更像是一种“投资”和“控制”。墟归城暂时保住,但危机只是延后,自身实力才是根本。
诸葛青看似支持,但其“天机推演”的背景和温和表象下,真实意图难以揣测,不可尽信。他沉默着,虚弱却坚定,并未因“馅饼”而失态。
苏宸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直流。归还?引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竟成了林衍的踏脚石?林衍二字,此刻已化作最恶毒的心魔,深深烙印在他神魂深处!此生不除林衍,他道心难安,仙途断绝!但在三大主事无形的威压和“合理”的安排下,他满腔怨毒只能硬生生憋回去,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眼中血丝密布,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赖瘸子独眼滴溜溜乱转,心中暗骂萧楚老狐狸。他本想借机除掉林衍这个巨大威胁,再从中渔利,甚至染指墟归。如今三大管事明显偏向林衍,尤其是萧楚直接抛出了玄天宗这块金字招牌,他若再强硬反对,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杀意与贪婪,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选择沉默。
玄霄冷眼旁观。他对林衍的“僭越”仍有不满,但萧楚和诸葛青已达成共识,且提出的方案确实能暂时稳定局面,并可能为各自势力招揽一个潜力巨大的天才。作为皇室代表,他更看重平衡和长远利益。他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萧楚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那抹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既无异议…”他目光扫过沉默的玄霄、脸色铁青的苏宸、阴沉的赖瘸子,最后落在虚弱的林衍身上,“那便,握手言和罢。”声音平淡,却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生死危机,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充满算计的休止符。
此次博弈,远比林衍预想的要快,也更为复杂。
萧楚的极力拉拢,是看中了他展现的“绝世天骄”潜力,意图提前投资绑定。诸葛青表面支持,通晓占卜的他,显然算到了林衍身负难以估量的庞大气运,“结交”远比“交恶”带来的长远利益更大,但其温和表象下的深邃,让人难以窥探其真实布局。玄霄的沉默,代表着一种权衡后的默认。
林衍倚着冰冷的殿柱,感受着体内回天丹药力缓缓化开的暖流,内心暗自庆幸,却也警钟长鸣。墟归城暂时是保住了,但这绝非长久之计。三大主事各怀心思,苏宸的怨恨已入骨髓,赖瘸子如同潜伏的毒蛇。危机并未解除,只是被更强大的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归根结底,还是自身实力太弱!他必须抓住这喘息之机,疯狂地提升自己!
就在他心神稍定之际,识海深处,一个宏大而漠然的声音仿佛自九天之上垂落:
【叮!恭喜宿主凭借自身卓绝战力与审时度势之智,于绝境中成功化解致命危机!】
【系统奖励:命格碎片×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