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结束后的十分钟内，苏晚萤的办公室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指挥室。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办公室，但她的声音却通过微型耳机，精准地传达给每一个需要执行命令的人。
“周秘书，第一，动用我们在法兰克福的A级信源，不计成本，给我一份关于‘利希滕贝格研究所’及其核心人员克劳斯·冯·海因里希博士的全部资料。我需要知道他们过去六个月的所有动向，特别是人事招聘和论文发表情况。我要在24小时内看到第一份报告。”
“第二，启动对林渊先生的背景建模。我知道常规手段查不到，那就用非常规的。他自称‘Abyss’，就从这个ID入手，追踪他的数字轨迹。他既然能在‘GeekHub’上发文，就一定在别的地方留下过痕跡。我要构建出他的‘人物画像’，分析他的行为模式。”
“第三，”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按照他提的要求，开始为他准备战略合伙人的权限。开放公司数据库的L-3级访问权限，但同时，启用‘水镜’监控协议。我要知道他访问了哪些数据，对什么最感兴趣。记住，是监控，不是限制。”
“明白，苏总。”周秘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其中也难掩一丝震惊。
“水镜”协议是“奇点创投”最高级别的内部安全监控系统，通常只用于防范最顶级的商业间谍。现在，它被用在了公司新任的“战略合伙人”身上。
挂断通讯，苏晚萤才缓缓转过身。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走到酒柜旁，为自己倒了一小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
她走到办公桌前，无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了自己手腕的那枚铂金袖扣上。她凝视着它，眼神复杂，有怀念，有决绝，也有一丝深藏的、不为人知的悲伤。
“林渊……”她轻声自语，“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你最好，是我要找的那个答案。”
---
与此同时，林渊已经回到了他的服务式公寓。
他没有丝毫的松懈与庆祝。成功的渗透，往往意味着最危险阶段的开始。他几乎可以肯定，从他走出那栋大楼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处于某种形式的监控之下。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整个公寓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专业级别的反窃听检查。他没有专业的设备，但他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他利用新买的手机，下载了一个可以分析无线频谱的APP，然后通过一系列看似无意义的操作——开关房间里所有的电器、调节光线明暗、拨打加密电话——来观察频谱的异常波动。
一个小时后，他排除了物理窃听器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更高级的监控，无形无影。他默认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观察之下。
接下来的三天，林渊进入了一种“潜伏”状态。
他没有再进行任何大宗的投资，也没有联系任何人。他像一个普通的都市白领一样，每天规律地出门，在附近的咖啡馆坐上几个小时，阅读和修改他那份“分布式信任网络”的计划书，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完全符合一个即将大展拳脚的创业者形象。
但在这层伪装之下，他的大脑却在进行着高强度的运算。他将所有关于“历史干预局”的行动模式、加密习惯、资金运作方式的数据碎片，在脑中构建成了一个庞大的搜索模型。他在等待，等待那把能开启宝库的钥匙。
周四晚上，苏晚萤的验证结果，以一种非官方的方式，传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手机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内容只有一张图片——那是一份德文学术期刊的封面，上面刊登着一篇关于“多维相干态”的论文，作者一栏，赫然印着克劳斯·冯·海因里希的名字。
这是一个信号。苏晚萤在告诉他：你的预言，正在应验。
周五上午十点整，林渊的邮箱收到了一封来自周秘书的加密邮件。
邮件内容非常简洁，只有一个安全链接，以及一串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复杂无比的动态密码。
【林合伙人，您所需要的访问权限已开通。】
林渊坐在电脑前，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从点击这个链接开始，他每一次的鼠标移动，每一次的键盘敲击，都可能被记录在案。
他必须像一个最高明的外科医生，精准地找到目标，一击即中，不在别处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跡。
他登录了“奇点创投”的内部数据服务器。
一个庞大如星海的数据库，展现在他眼前。投资项目、财务报表、法律文件、人事档案……数以百万计的文件，如同沉默的星辰，静静地悬浮在虚拟空间中。
林渊没有去碰那些最敏感的核心数据，那会立刻触发警报。他首先点开的，是公司过去五年的“日常行政开支”和“项目差旅报销”记录。
这是最大宗、最繁杂，也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
他没有使用常规的关键词搜索，而是将他早已构建好的搜索模型，以一段宏命令的形式，植入了数据库的搜索框内。
这个模型，不搜索任何具体的词语。它只搜索“异常”。
——寻找那些收款方是空壳公司，但资金额度巨大且不规律的行政采购。
——寻找那些目的地与项目无关，但报销级别却极高的海外差旅。
——寻找那些在不同项目中，反复出现，却又没有任何明确职务的“幽灵顾问”。
搜索开始了。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他的屏幕上飞速闪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进度条。
五分钟后。
“叮。”
一声轻响，搜索完成。模型从数百万份文件中，筛选出了……一份。
只有一份文件，完全符合他设定的所有“异常”条件。
那是一份三年前的、被归档在“已终止项目”文件夹深处的项目档案。项目的公开名称是“基石计划”，一个旨在投资城市基础建设新技术的普通项目，早已被终止。
但林渊的目光，却死死地盯住了这份档案的元数据。
【项目密级：T-5（最高）】
【项目负责人：……数据加密……】
【项目终止原因：……数据加密……】
【最近访问记录：三周前】
【最近访问人：苏晚萤】
林渊的心脏猛地一沉。苏晚萤在三周前，访问过这份被终止的、最高密级的项目档案！
他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强迫自己点开了这份档案的附件列表。列表中，只有一份被三重加密的财务报告。
报告的文件名，让林渊全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文件名是：Project_Cinder_Financial_Report_Phase_1.zip
Cinder。
薪火。
就是它！
他找到了！就是这个计划！那个在他记忆中，由佩戴着袖扣的神秘人下令启动的“薪火计划”！
它竟然伪装成一个无害的基建项目，潜藏在“奇点创投”的数据库深处。而他的新合伙人苏晚萤，不仅与这个计划的标志物（袖扣）有关，更是在不久前，亲自访问过这份核心文件！
她究竟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还是……和他一样的调查者？
一个更大的谜团，将林渊死死地笼罩。他知道，这盘棋的凶险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