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历2050年7月12日,龙国西部草原,“鹰愁峰”外围,临时管制区。
天空被无形的屏障切割。警戒线之外,依旧是游人如织的碧草蓝天,无人机盘旋,捕捉着“风吹草低”的盛景。警戒线之内,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超过二十辆涂装哑光、棱角锐利的装甲指挥车和工程保障车,如同匍匐的钢铁巨兽,围成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环形。车顶,各种形态怪异的传感器阵列无声旋转,发出肉眼不可见的探测波束,交织成一张覆盖方圆数公里的无形巨网。身穿深灰色数字化作战服、头戴全覆式战术头盔的士兵如同雕塑般伫立在关键节点,手中的电磁步枪枪口微微下垂,姿态却紧绷如弦,头盔目镜后方的视线锐利地扫视着每一寸可疑的草叶。低沉的引擎轰鸣和仪器运转的蜂鸣是这片死寂区域唯一的背景音。
环形区域的核心,正是唐羽最后直播信号消失的地点——一片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微微下陷的草甸。
一辆体积明显大于其他车辆的移动指挥方舱内,气氛压抑。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也无法驱散弥漫的紧张。
巨大的全息沙盘悬浮在中央,精细地还原着周围数十公里的地形地貌。沙盘中央,一个刺目的、不断闪烁的猩红色光点,标记着唐羽信号消失的坐标。光点周围,扭曲的、如同水波纹般的数据流像病毒一样侵蚀着原本清晰的模型边界,代表空间稳定性的数值在疯狂跳动,始终无法稳定在一个安全的绿色区间。
一位肩扛大校军衔、面容冷峻如岩石的中年军官,背着手,站在沙盘前。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猩红光点,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叫雷震,西部战区特殊事件快速反应部队指挥官。
“报告!”一名技术少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打破了沉默,“‘天眼’第七次协同量子扫描结束。目标区域空间参数依旧处于极度紊乱状态,能量读数异常,峰值达到理论阈值的370%!初步判定……是前所未见的、非对称性空间折叠点。任何物理接触尝试……风险极高,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甚至……扩大异常区域范围。”
雷震的指关节捏得发白,发出轻微的“咔”声。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棱镜’分析结果?”
另一名技术军官立刻回应:“大校,唐羽中尉……呃,前中尉,个人终端最后传输的数据包已深度解析。空间扭曲具有强烈的指向性和瞬间坍缩特性,不符合任何已知自然现象或……武器效应模型。目标……目标大概率已被强制传送至……未知坐标。”技术军官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未知坐标……”雷震咀嚼着这个词,眼神锐利如刀,“查!动用最高权限数据库,对比所有已知空间异常档案,哪怕是传说、野史、未被证实的目击报告!给我找出哪怕一丝可能的关联性!还有,通知‘龙渊’研究院,让他们那些顶尖脑袋立刻给我动起来!我需要理论支撑,哪怕是猜想!”
“是!”技术军官肃立领命。
雷震的目光再次投向沙盘上那个猩红的光点,仿佛要穿透那扭曲的数据流,看到那个消失的部下。“唐羽……”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混杂着军人对袍泽的担忧和指挥官面对未知的凝重,“你小子,到底被卷到什么地方去了?撑住!”
---
异世界,腐臭沼泽边缘,生存第5天。
唐羽背靠着一块布满滑腻苔藓的巨大黑色玄武岩,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杂着泥浆,在他脸上冲刷出道道污痕。左臂的腐蚀伤在药膏和绷带的作用下,灼痛感减轻了些,但每一次用力牵动依旧传来清晰的刺痛。右手紧握着一根长约一米五、前端被削得极其尖锐、还带着新鲜木茬的木矛,矛尖上沾满了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深绿色粘液,正一滴一滴砸落在他脚边。
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一只体型比之前遇到的史莱姆大上一圈、颜色更深、近乎墨绿的胶质怪物,正瘫在地上剧烈地抽搐、沸腾。它的身体被木矛捅穿了数个窟窿,每个窟窿都在疯狂地喷溅着腐蚀性更强的粘液,将周围的苔藓和泥土灼烧得嘶嘶作响,冒出滚滚浓烟。空气中弥漫的腐臭混合着刺鼻的酸气,令人作呕。
“呼…呼…这鬼东西…力气真大!”唐羽啐了一口带泥的唾沫,用袖子抹了把脸。刚才的搏斗极其凶险。这只“强化版酸腐史莱姆”不仅腐蚀性更强,胶质身体也更具韧性和力量,几次差点用粘稠的触手缠住他的木矛。如果不是靠着在部队里练就的过硬近身格斗技巧和利用地形不断周旋,硬生生把它耗到“泄气”状态再抓住机会猛刺核心,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他了。
确认那怪物彻底没了动静,唐羽才稍微放松紧绷的肌肉。他拄着木矛,警惕地环视四周。这片区域位于他前几天发现的那片诡异几何遗迹的侧翼边缘,地形更加破碎,巨大的黑色岩石如同怪兽的獠牙般林立,其间流淌着颜色更加污浊、气味更加刺鼻的溪流。天空依旧是那永恒的铅灰色,惨淡的绿光吝啬地洒下,让一切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昏暗中。
过去五天,他像一头谨慎的孤狼,在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沼泽中艰难求生。靠着压缩饼干和偶尔收集到的、经过净水器和药片双重处理的少量“安全”积水维持生命。庇护所转移了三次,每一次都选在相对易守难攻的岩石夹角,用伞绳和收集到的枯枝(极其稀少且大多带着怪异的扭曲形态)尽量加固。夜晚是地狱,黑暗中潜伏的悉悉索索声和偶尔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从未停止过。他几乎不敢深睡,靠着强光手电的威慑和简易的、用削尖木桩和伞绳制作的绊发报警装置,才勉强熬过每一个漫长的、充满未知恐惧的黑夜。
战斗成了家常便饭。除了最常见的酸腐史莱姆(他已经能大致区分出普通型和这种力量更强的“硬皮型”),他还遭遇过:
毒刺飞蝇:拳头大小,复眼猩红,尾部能喷射出带有麻痹毒素的尖锐骨刺,速度极快。被他用削尖的投掷木棍配合快速闪避解决。
掘地蠕虫:潜伏在松软泥沼下,感知震动后突然钻出发动袭击,布满环状利齿的口器能轻易咬断小腿。全靠警觉和工兵铲的迅猛劈砍才将其斩断。
食腐秃鹫(?):翼展近两米,羽毛稀疏肮脏,有着弯曲如钩的喙和闪烁着贪婪红光的眼睛。它们成群在低空盘旋,似乎对活物也有兴趣。唐羽点燃了收集到的、带有特殊刺激性气味的苔藓(他称之为“鬼苔”),用浓烟才将其驱散。
每一次遭遇都是生死考验,都在消耗着他宝贵的体力和物资。那把他视若珍宝的军用匕首,他只在最危急的时刻才舍得动用,平时全靠就地取材制作的简陋武器——石锤、削尖的木矛、带棱角的投掷石块。那把多功能工兵铲成了他最可靠的伙伴,既是挖掘工具,也是开路利器,更是近战格斗时仅次于匕首的武器。
五天!整整五天!除了怪物,就是泥沼,扭曲的植物,冰冷的岩石,还有头顶那片亘古不变的、令人绝望的铅灰色穹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智慧生命存在的痕迹。孤独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神经。唯一支撑他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军人意志,是背包里那本写着“生存第X天”的记事本,是那几枚从史莱姆核心挖出来的、被他用防水袋小心收好的浑浊晶体,以及……远处那片沉默矗立的几何遗迹。
“遗迹……”唐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远方。即使在晦暗的光线下,那片巨大、冰冷、棱角分明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见,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混合着危险与诱惑的引力。“动漫里不都这么演吗……这种地方,要么藏着宝藏,要么藏着回家的路,要么……藏着更大的麻烦。”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苦笑。他当然知道现实不是动漫,但在这绝对的未知中,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都值得抓住。
他想起背包里那个小玩意——一个巴掌大小的民用多功能扫描仪,是他当初搞户外直播时买的,号称能检测地质、金属、甚至简单生命体征。前几天他也尝试过对着史莱姆尸体、奇怪的石头、甚至那几枚晶体扫过。
结果?
对着史莱姆:一片乱码,附带高温和强酸警告。
对着普通石头:成分复杂,未知元素比例高。
对着晶体:“高密度硅酸盐结晶体,含未知能量残余,结构异常稳定。”仅此而已。没有能量读数,没有特殊波动提示,冷冰冰的几行字,跟扫一块硬度高的普通石头没太大区别。
“民间货色,果然指望不上。”唐羽当时就下了结论。他掂量着那几枚淡黄色的浑浊晶体,触手冰凉坚硬。“这东西肯定不简单。那些史莱姆的核心……感觉像是它们的‘电池’或者‘动力源’?如果能搞懂……说不定……”他想起了某些科幻或奇幻作品里,用怪物核心驱动设备、强化武器甚至吸收能量的桥段。但这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想。他把晶体重新收好,贴身存放。“等回去……如果还能回去……一定要让‘龙渊’那帮专家看看!”他想到了龙国最顶尖的、负责前沿科技和异常现象研究的秘密机构“龙渊研究所”。
稍作休息,补充了点水分(味道依旧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土腥味),处理了一下木矛矛尖上残留的腐蚀粘液(用湿泥裹住再刮掉),唐羽决定继续向遗迹的方向探索。他需要更靠近一点,寻找可能的入口、文字、壁画……任何能揭示这个世界或遗迹本身信息的线索。
他选择沿着一条相对干燥、由巨大黑色岩石构成的天然“走廊”前进。这里的空气似乎没那么污浊,但光线也更加昏暗。石壁湿滑冰冷,布满了厚厚的、墨绿色的滑腻苔藓,踩上去需要格外小心。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前方岩石走廊出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转角。就在唐羽准备谨慎探头观察时,一股比沼泽腐臭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不适的气味猛地钻进他的鼻腔!
那是一种……高度腐败的蛋白质混合着血腥、泥土和某种药物残留的、令人窒息的味道!是尸臭!
唐羽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紧贴冰冷的岩壁,屏住呼吸,右手死死攥紧了木矛,左手则悄无声息地摸向了腰间的匕首柄。是新的怪物?还是……他不敢想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探出半个头,望向转角后的开阔地。
不是怪物。
是尸体。
人类的尸体。
就在那片相对平坦的黑色岩地上,散落着三具早已不成人形的遗骸!
眼前的景象让唐羽这个经历过战场的老兵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尸体显然已经暴露在恶劣环境中很久了。血肉大部分被啃噬或腐烂殆尽,只剩下森森白骨和部分残留的、颜色发黑发硬的肌腱组织粘连其上。破烂的、难以辨认原貌的衣物碎片散落在周围,沾满了污泥和深褐色的干涸血迹。最完整的部分是一颗半埋入黑色泥土中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窝绝望地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
引起唐羽高度警觉的,是尸体旁边散落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