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崂山玄清道人,负剑箧,别云海松涛,下山访人间世。行至山麓深处,忽闻环佩轻响,一女子自林间转出,姿容之绝艳,非尘世所能有……”
王恒安翻了几页,边看边背,文章倒是通俗易懂。
写着一个叫玄清的崂山修士下山游历,遇见一位绝色女子,两人生情同居,却在一次共饮月华佳酿时,玄清见到了女子裙下的狐狸尾巴。
心中猜想这玄清应当是这飞鹤观的祖师,再看到露出狐尾的部分,王恒安心中一震,赶忙翻到下一页。
“余厉声喝问:汝乃妖邪?狐女面色倏白,旋即正色:道长差矣!妾非山野妖魅,乃青丘狐仙之后。青丘者,世外清修之地,比邻……”
这青丘的消息居然明晃晃记在游记之中,王恒安见到这比邻而字,知道自己要找的信息便在此处了。
激动之余,急忙翻看下一页。
却瞬间愣住。
比邻二字后面那页都是空白,一字也无。
又不死心地前后翻动,前面都是其他游记,整本书只一半有字,而完结处便是那比邻二字。
‘这是抄本,故意断在此处,这老骗子在搞鬼?’
王恒安艰难将视线从比邻二字抽离,对上老道伸出的手。
心炉百锻缓解着心中焦躁,将书籍空白页对着老道扬了扬,一脸和煦笑容:
“居士,这是何意?”
“这……”
老道言语卡顿,满脸尴尬纠结,被王恒安玩味的眼神一灼,才结结巴巴说起缘由,倒是和王恒安想得不一样。
“这书是抄本,原本在冲云观……”
“冲云观?”
王恒安记得,这是万逸剑提起的另一个道观,却不知老道这是什么意思。
“飞鹤观便是冲云观弟子所建,这些典籍都来自冲云观,只是当初走得急,没抄完……”
将冲云观的位置又在心中默念一遍,王恒安将书籍还给老道。
内容都记下了,书籍归还还可防止老道诬自己偷书。
老道接过书,那手掌固执地伸着,满眼期待却见眼前人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幅狐面。
“居士可认识这面具?”
“嘿!你这傻子来查案不成?快给钱。”
老道眼中的迷茫一闪而过,却被王恒安精准捕捉到,他转身就走,老道瞬间急了。
“你这傻子,说好的钱……”
眼看老道就要追来,王恒安头也不回,随口道:
“钱不是给你了吗?”
这话说得老道一愣,等反应过来说的是之前那粒碎银,突然急了,那才多少钱,他如今可是没列钱了,又见人已走远,急忙高呼:
“那傻子……”
噌!
白金匕首直指老道,王恒安一转身,心中愤怒再也压不住,含着怒气呵骂而出:
“你这狗鼻子贵为一观师祖,却纵容观中贪财好贿,我观你祖师游记,也是崂山高修,没想到后人却如此脏污,尔等蝇营狗苟本与我无关,可你这狗货却一再以言语辱我,可是想尝尝尔自家狗血之恶臭。”
这话一出,老道吓了胡子都分了叉,顿时僵在原地。
不知是被那匕首锐气拒止,还是被话语刺痛,只瞠目结舌呆立原地。
王恒安见老道不再追来,收起匕首一转身往观外走,他还要去冲云观一趟,哪有时间和这老道纠缠。
而繁杂的白墙月洞之中,只剩老道喉咙中嗬嗬梗着一口气。
“嗬哧!”
他身体抖动如梭,半晌才算叹出气来,目光复杂朝着王恒安离开的方向定定盯着,颤颤巍巍收回伸出的手掌。
-----------------
罗店,王家老宅。
“喵喵喵,狐娘子别打了,我不说你便是,快松手!松手!”
“那你重说,我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到底是狐狸是蠢狐,还是蠢狸教的不好?”
“是蠢狐!哎哟!喵喵喵,绯月娘娘,我不说便是,疼疼疼。”
“嘘,噪舌。”
“呜呜。”
王家老宅的后院没有铺设青砖,只用沙土夯实。
而在其中的两丛矮花之间,一只红毛狐狸正抓着根小木棍,一只后腿蹬在狸花猫头上。
让狸花猫脑袋和花丛中铺洒的细沙来了个亲密接触。
“你这蠢狸,声音小些,我俩如今可在集镇之中,要是被院外路过的闲汉听到,会给小恩人惹麻烦的。”
“呜呜。”
狸花猫想要言语,却吃了一口沙土,只好招招耳朵当作点头,表示谨遵绯月娘娘法旨。
秦绯月满意点头,这才松开后腿,乖巧蹲地,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竖起,像火焰一般在身后摇曳。
她又在狸花猫吐舌呸出沙土时,捏起小棍子,往细沙上写起刚学的字。
一顿挥舞,她眯起碧眼,颇为满意。
“来,看看这字怎么样?”
王卯彧用爪子洗了把脸,踏着梅花凑过一看,隐约辨认出地上有三个字,他一猜就知道是蠢狐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只教了蠢狐秦卯月这三字。
至于这字怎么样,他心中猜想,如果这三字是一家人,那这家人一定是兵戈相向、三三致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
“狐娘子果然天赋异禀,这字凤腾龙舞,玄武飞天,好极了。”
“哼,也不看看是谁写的。”
秦绯月心中有些羞涩,觉得这蠢狸夸过头了,但面上不显,双手一拢,点着脚,眼珠斜撇蠢狸。
“这个学会了,快教下一个。”
狸花猫不为所动,脖子一梗,当场罢工:
“狐娘子只给了我一碗羊乳,我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没了力气,已经想不起来别的字怎么写了。”
狐狸碧眼微眯,狸花猫有些心虚:
“羊乳也不一定要现在喝,只需狐娘子将那铜板给我,我教完狐娘子,可自己去买……”
“哈,可笑,一只不会化形的蠢狸还想去买羊奶,你要是不教,我就去跟小恩人学,到时候,有些小妖,怕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舔一口羊奶咯。”
狸花猫悄悄咽了口口水,他不知一只赤狐,狐吻中怎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一种从没有过的压力突然席卷全身,在秦绯月狡黠的目光中,四肢一软瘫坐在地,整只小妖徒然没了精气神,有气无力地问道:
“那狐娘子想学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