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戒甲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几分。
怕是先前魂游地府时沾染的阴司气息未散,让这夜叉误将自己认作地府阴差。又或是......那尊持灯虚影的缘故?
可即便如此。
这夜叉的畏惧也未免太过了些。
青瞳望去——
那夜叉浑身剧颤,头颅垂得更低了。
“原来是这样。”
“魂魄受损,意识不清,怪不得脑子不清醒。”
许戒甲青瞳微闪,但见夜叉神魂残缺,三魂七魄竟缺了“伏矢”一魄。想来是那鬼神提灯烧毁了入侵神识。且今日月圆之夜,蜃阴寿衣显化精魄,打破夜叉幻境不说,还叫他无意间窥得自身隐秘。
那尊鬼神虚影...
怕不就是传说中的地府正神。
“可我......”
许戒甲回想穿越,记忆如雾里看花,唯记得踏过黄泉路,见过一方轮回磨盘。
至于剩下,便再也想不得了。
“呼——”
一口浊气吐出,道心渐复清明。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当即挺直腰背,右手在袖中暗暗掐了个法诀,将体内阴气催动得更甚。霎时间,他周身黑雾缭绕,隐隐有鬼哭之声。
“大胆!”许戒甲突然厉喝一声,一步踏出,掌心按在夜叉天灵,黑气顺臂而下,如索命无常般缠住头颅。
“既见鬼神,为何不拜?”
那夜叉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势吓了一跳,浑身鳞片都竖了起来,扑通一声又跪回水中:
“大人恕罪!小的、小的实在是归家急切...“
许戒甲故意拖长声调:“想叫我带你走也不是不行,不过....”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可有什么孝敬?”
夜叉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有有有!大人稍候!”说着扯下了他身上的裹尸带。
“此乃龟常匠师取百年血鲛筋所制。”夜叉以额触地,十分卑微。“此物往空展开,好似火块千团,落下则能渗出阴火,焚烧捆绑敌人,收束则可化赤练长虹。虽不及仙家飞剑,却也是难得的法器......”
“拿来!”
“是。”
夜叉颤巍巍的递过去。
许戒甲负手而立,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这招狐假虎威,倒是屡试不爽。不过他也暗自警惕,这夜叉虽被唬住,但若真出了意外,还需小心应对才是。
心念微动。
十二枚定魂钉破水而出,将夜叉周身大穴尽数封禁。
“这就差不多了。”
许戒甲接过后眼前一亮,七尺红布入手冰凉,渡入灵力时如手握活蛇。
待地府气息稍露,红布顿时温顺如绢。
宝贝在手,许戒甲美滋滋的朝一口青石抛去。
嗖的一声。
红布如遁光闪烁,眨眼之间,青石便被贯穿,穿口平滑如镜,好似穿过一块豆腐。
“好一件灵物!”许戒甲将红布缠于左臂,但见赤霞流转,笑道:“此后便唤你“赤练”。”
夜叉魂魄受损,意识模糊,但见许戒甲高兴,也跟着拍手叫好道:“恭喜大人得此宝物。”
“聒噪。”许戒甲冷眼扫过,“你在蚌场多年,当知宝物所在。本座受了重伤,正需天材地宝滋补身子。”
夜叉闻言眼珠一转,讨好道:“大人明鉴!这血蚌场深处确有一处隐秘所在...”它压低声音,“小的这就带路!”
..............
沉船处,裂开的木柱四处飞散,夜叉领着许戒甲来到一处地下暗室,他走到一个衣柜前,蹲下身子,看向许戒甲道:“大人,我如今灵气无法动用,还望大人对此处吹风。”
“让开。”
许戒甲轻抖赤练。
一道旋风贴着青石板盘旋。
“在这!”夜叉神色兴奋,伸手按在石板上,顿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向两侧分开。
一股陈年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露出一面向下延伸的小路。
“带路。”
“是。”
夜叉先行进去。
许戒甲驱使赤练在两侧飘着,脚步紧跟。
顺梯而下,左右绕行,终于在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后,许戒甲才走到一个宽敞地方。
五口铁木箱呈扇形排列,夜叉蹒跚着上前,指甲抠进箱盖缝隙。“咔嗒”一声,第一口箱子弹开的瞬间,浓郁的血气如实质般涌出。
“大人,这里装的是血珠。”夜叉将一个箱子打开,里面血光四溢,百余颗婴拳大的珠依次摆放,光是溢出的血气,就叫许戒甲呼吸紧促,好似吃了补药。
“其他的呢?!”
“这是血玉,用蚌血浸泡数年,方能成的宝贝,河里擅长画符的精怪,每年都要拿一块。”
“这是血蚌壳粉,河里的蟹匠、龟匠会拿来锻甲。”
“这是蚌液,蚌血,蚌精....”
“........”
许戒甲目光扫过,却未见龙涎踪影。忽的想起什么,赤练如鞭抽在夜叉背上:“这血蚌虽说血气丰富,但若无灵物滋补,何来这般功效?我问你,水宫平日都用什么东西喂食它们?”
“额....”
夜叉顿了一下,旋即道摊开指头,道:“河藻、寒莲根茎、珊瑚、血矿石。”
“没了?”
“嗯。”
“你敢骗我!”许戒甲面色大怒,臂上赤练一挥,便有道红光闪过,将夜叉抽至地上翻滚。
“再想!”
“大人,血蚌就是这么喂的。”夜叉捂着脸,浑身颤抖不断,虽然双目失明,但依稀能看出他的恐惧。
“三。”
“大人!大人!”随着倒数越发近了,夜叉忽然开口,他爬到许戒甲的身边,跪道:“蛟君平日喜好圈养寒蛇,那寒蛇生的体型硕大,想必是喂食了大人要求之物。”
“寒蛇在哪?”
“沿着蚌场往南走三四里,便有一处。”
“带路。”
许戒甲将走之时,他看着箱中宝物,撇向夜叉道:“这物资这般多,你们平日都是怎么运输的?”
“用此物!”
夜叉将脖上所挂圆珠拿下,递给许戒甲道:“水河灵气斐然,当中有一水族号宝囊蚌,其蚌珠蕴藏空间之力,可存储蚌珠百余颗。”
“只能存珠?”
“正是。”
许戒甲掂量着珠子,转身将箱中血珠都收走,他留恋的看了其余宝贝数眼,挑了一块鸽卵大的血玉,便跟着夜叉离开,朝水蛇圈养地去了。
时间紧迫。
当务之急,是先寻龙涎。
..............
许戒甲捏住夜叉后颈的定魂钉,指尖一旋,那枚泛着黑气的钉子便“啵”地脱离皮肉。
夜叉浑身一颤,残臂猛地捂住伤口,喉咙里挤出半声闷哼。
远处石缝里,三五条两尺长的寒蛇正盘着,信子吐得飞快。当中有条三尺长的蛇王忽然昂起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夜叉。”
夜叉猛地绷紧身子:“小的在!”
许戒甲瞳孔泛出青幽幽的光,像两朵鬼火飘在暗处。他抬手指着蛇群:
“想回地府吗?”
“想!”
夜叉的喉结滚了滚。
“那就杀光它们!”许戒甲眼底寒光一闪,直指蛇群,“它们的尸体,就是你回家的船票。”他话音一顿,再开口时,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或者....你就烂在这礁石上,等着潮水把你的魂,一寸寸碾成灰。”
死寂像块巨石压下来。
突然,夜叉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他猛地矮身,残臂在礁石上一撑。
“嗖”的一声,他已经像道黑影扑进蛇群。
许戒甲站在最高的珊瑚礁上俯视着动乱,随着水风渐大,蛇群被惊动的嘶鸣、夜叉的怒吼,一股脑的混在一起,撞得他血在烧,顺着血管往头顶冲。
“不急。”许戒甲舌尖抵住上颚,一股腥甜漫上来。“再叫他们斗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