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府内，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
脚下灵土，已成李长青的试验田。
丈许见方的青灵草田，绿意盎然，在浓郁灵气滋养下，长势喜人，已接近成熟年份。
而在更边缘、紧邻仙云雾霭的隐蔽角落，一小片凝露花田再次绽放。
十余株晶莹剔透的白色小花，在微光下闪烁着露珠，散发出清冽冷香。
李长青算准开花结果当然世间，赶在成熟期到来时出现。
他用特制的玉剪小心剪下花朵，再用木铲连根带土轻轻挖出整株，放入铺着湿润苔藓的普通玉盒中，密封得严严实实。
十日时光，在谨慎的观察与等待中悄然滑过。
……
初三，子时。
坊市深处，白日喧嚣早已沉寂，仅剩下零星灯火在风中摇曳。
李长青穿着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旧袍，脸上蒙着一条浸染过草木汁液、能略微干扰神识探查的粗布面巾，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
他按照打探来的信息，在一条弥漫着腐朽气味的死巷尽头停下。
巷子深处，果真如柳三娘所说，外边挂着一盏蒙尘且突兀，散发出微弱红光的旧灯笼。
灯笼下，一个身材矮壮，气息在炼气五层左右的蒙面汉子抱着膀子，靠在斑驳石墙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影。
“引路费，五枚下品灵石。”
见李长青走过来，刚准备开口时，那矮壮汉子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示意。
李长青沉默地点头，从袖中排出五枚微凉的灵石递过去。
汉子掂了掂，随手抛给身后阴影里另一个更瘦小的身影，那人接过灵石便无声隐没。
做完这一切，汉子这才侧身让开位置，身后是一扇毫不起眼，几乎与石墙融为一体的厚重铁门。
“进去后，噤声，莫问来历，交易自愿。”矮壮汉子冷冷丢下一句，便不再看他。
铁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一股混合着土腥、金属锈蚀和劣质丹药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李长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警惕，侧身闪入门内。
......
铁门后，是倾斜向下的狭窄甬道。
两旁石壁上镶嵌着几颗光芒惨淡的萤石，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石阶。
这里的空气潮湿阴冷，压抑感如同实质般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脚步声在幽深曲折的通道中回荡，仿佛身后有无形的影子在跟随。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被掏空大半的巨大废弃矿洞。
洞顶悬挂着几盏同样昏暗的油灯，光线昏黄摇曳，将下方攒动的人影拉得扭曲变形。
李长青来到这里，看了看前方。
洞内，约莫聚集了二三十人，大多如他一般蒙面或戴着斗笠，彼此间隔着警惕的距离。
炼气中期的气息占了多数，角落里还盘踞着几道更为隐晦、带着血腥煞气的炼气后期气息，如同潜伏的毒蛇，令人心悸。
贪婪、戒备、冷漠、探究......
各种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交织碰撞。
李长青轻叹口气，选择了个靠近入口、相对人少的角落阴影站定，后背微贴着冰冷的石壁，目光快速扫过全场。
这里比他预想的更乱，也更危险。
他全身肌肉微微绷紧，右手缩在袖中，指尖已悄然捏住一张轻身符，同时体内《御风诀》的法力缓缓流淌，随时准备爆发。
交换会并无主持者，显得颇为混乱。
有人直接席地而坐，面前摆开几件物品。
有人则低声与感兴趣者攀谈，声音压得极低。
矿石、药材、兽骨、破损的法器、甚至一些气息阴邪的瓶瓶罐罐......
这些东西琳琅满目，却大多来路不明。
见此情况，李长青没有急于有所动作，而是耐心地观察着交易流程和大致价格。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
感觉对氛围稍有把握后，他才不动声色地从怀中取出两个不起眼的普通玉盒和一个用粗布包裹的小包......
他并未叫卖，只是将玉盒打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几株品相上佳，灵气充盈的凝露花，混在一小把年份普通的青灵草中。
另一只手则轻轻掀开粗布一角，露出那颗灰蒙蒙、散发微弱妖力波动的妖丹，以及旁边几颗手掌大小的森白狼牙......
他站的位置靠近一处通道，光线本就昏暗，加上他刻意收敛气息，动作又轻缓，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然而，高品质的灵植和妖丹气息，终究瞒不过有心之人......
很快，一个身材干瘦，戴着黑色斗笠，气息在炼气六层左右的修士低头踱步过来，目光在凝露花和妖丹上停留片刻，声音嘶哑地开口：“这花怎么卖？还有妖丹呢？”
“凝露花，年份足，十株，八十下品灵石。妖丹，一阶银背狼妖，品相完好，加这几颗狼牙，四十下品灵石。”李长青刻意改变声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沙哑，报出的价格比坊市店铺收购价略高，但避开了店铺的抽成，在这个见不得光的地方，算是公道。
斗笠修士沉吟片刻，似乎在评估价值。
周围同样也有几道目光被吸引过来......
“花，六十。”斗笠修士还价。
“七十五，不二价。坊市铺子抽成后也差不多。”李长青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容商量的坚决。
“妖丹二十五。”
“三十，狼牙是添头。”
短暂沉默后，斗笠修士似乎不想继续纠缠，也可能是觉得这价格在此地确实不算离谱，点了点头：“花要了。这妖丹...也一并吧。”
他动作麻利地取出一个灵石袋，飞快地点数出八十枚下品灵石和三十枚下品灵石，递给李长青。
李长青接过灵石袋，指尖微动便清点完毕，确认无误后，迅速将两个玉盒和粗布包裹递了过去。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双方都保持着最大的警惕，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和动作。
灵石入手，沉甸甸的冰凉感传来，李长青心中稍定。
一百一十枚下品灵石......
不得不说，利用仙府种植灵植，再来这里贩卖，确实来灵石更快。
他没有丝毫停留，立刻退回到阴影深处，将灵石袋贴身藏好，袖中的轻身符捏得更紧，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不怀好意的目光锁定自己。
交易继续进行，各种物品流转。
有成功的喜悦低语，也有因价格谈不拢而散发的淡淡火药味。
李长青默默观察着，希望能有所发现，但目光所及，大多是些他用不上或买不起的东西。
就在交换会气氛渐入尾声，一些人开始陆续离场时。
角落阴影里，一个穿着补丁道袍的老修士颤巍巍地站起身......
他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修为仅有炼气四层，气息微弱不稳，似乎寿元将尽。
他费力地咳嗽了几声，才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枚东西。
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简，玉质粗糙，边缘布满细密的裂纹，甚至缺了一小块，看上去残破不堪，毫无灵光宝气。
“咳...咳咳......”老修士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暮气，“诸位...道友...老朽...机缘巧合，得自...一处废弃洞府...此乃...一门...敛息秘术，《龟息诀》...残篇...仅...前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