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维这一路上背了一篇古文以及几首古诗。
边赶路边背诵课文，似乎比单纯的赶路时间过得更快一些。
就好像在公司摸鱼等下班的时间会特别的漫长，忙起来的时候，时间反而过得飞快。
到了县里后，张若维先去食品站买肉。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这一次直接买了四十块钱的肉食，并且让食品站的人每天把他需要的食材留下来。
这些牛下水本来就不好出售，现在有稳定的客源，食品站当然很乐意。
对张若维来说，也同样需要稳定的食材供应。
将食材处理清洗干净后，便再次摆起了摊。
在熬煮汤底的时候，张若维再次拿出书本看了起来。
伟人上学的时候，特意到菜市场去看书。
以培养自己看书的静心、恒心，锻炼自己的意志，使自己在学习时心绪不受外界干扰，在任何时间和场所都可以很好地学习。
张若维倒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他只是为了把这些碎片化的空闲时间利用起来。
如果不是为了生活，他当然更愿意坐在安静的教室里学习。
让人没想到的是，张若维这种刻苦学习的表现，倒是打动了不少路人。
这个年代，能够在劳动的空隙中学习的人并不多。
特别是从小在田地里长大的孩子，没有那么强烈的知识改变命运的意识。
大多数的父母也没有后世那种鸡娃的想法，不会逼迫孩子努力学习，一切都只能靠自觉。
而人天生是懒惰的，能够靠自觉努力学习的孩子很少。
像张若维这种边摆摊卖牛杂，还能边读书学习的人就更少。
因为这一个无心的举动，倒是让他的生意变得更好了。
如果花两毛钱买一串牛杂就能帮助一个有理想的孩子，他们愿意献出这一点点的善意。
只不过尝了第一口后才发现，这2毛钱真的物超所值。
再加上昨天的口碑开始发酵，今天的生意要比昨天好很多，能够闲下来看书的时间就更少了。
到了接近傍晚，肉食就已经卖得差不多，预计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收工回家。
这时张若维看到远处有几名青年男女正往这边走过来，面孔很熟悉。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左边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美女。
在这个年代，大部分的学生穿着都很朴素，很少人能够拥有这样一条干净整洁的纺纱长裙。
然而最引人注意的不是这一身衣着，而是她那未经雕琢的绝美容颜。
同时在她的身上，你能感受到一种积极向上的、坚韧、不被生活打倒的活力。
美丽而不柔弱，高贵而不娇气。
特别是那明媚如风的一笑，正是这个时代特有的青春气息。
时隔这么多年，张若维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名少女名叫苏棠。
正是因为她，自己当初才会放弃考中专，也要跟着她来县里读高中。
只可惜读到一半，张若维便因为家里的变故，被迫中途辍学。
对方注定是要考上大学，前途无限的知识青年，而自己则是守着家里一亩三分地的耕田佬。
巨大的身份差距让他变得自卑而又敏感。
两人的故事也就烂尾了，没有了下文。
现在再次见面，顿时百感交集。
张若维看向她身边的青年男女，也都认出了他们的身份，都是高中的同班同学。
如果换作上一世，自己在路边卖牛杂，而同学们正仰首走来，谈论人生理想，诗词歌赋。
他一定会羞愧地低下头，祈求同学们不要看到自己，以维护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
就好像你穿着黄马褂在街头送外卖，看到老同学开着敞篷跑车经过，必定会把头扭到一边，害怕被老同学认出来。
这一世，张若维早已经没有了这种幼稚的想法。
他看到当年的老同学，第一时间便热情的招手示意。
“马俊凯、齐明轩、宋辰、李婷婷，还有……苏棠，好久不见。”
同学们听到喊声，转头便看到了张若维。他们先是一愣，随后便欢快地围到小摊前。
“是你呀，张若维，怎么在这摆起了摊？”
“闻着还挺香的，这是什么？”
“你这突然就退学了，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有什么困难说一声，我们能帮的尽量帮你。”
……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对张若维此时小贩身份的鄙夷。
这个年代能够在学校里努力读书，志愿考上大学的学生，都是志向高远的人。
不是那种看到同学沦落到街边摆摊，便出言嘲讽，狗眼看人低的人。
事实上在这群人当中，有搞学术，最后成为某个科研项目的带头人。
有下海经商，成为富甲一方的富豪。
也有从政的，步步高升，成为某市举足轻重的人物。
只可惜张若维当初辍学后，在泥潭里挣扎了很久，直到年近四十，自己创业的公司才走上正轨。
此刻他面对老同学们的关心，笑了笑道：“大家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当个小摊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靠着双手吃饭，也同样是为人民服务。”
“没错，职业无分贵贱，同样都是为人民服务。”
张若维摆了摆手：“别说那么多了，大家来试试我做的牛杂。”
他说完便熟练地挥动着剪刀。
“马俊凯，你胃口大，你先吃。”张若维先把一串牛杂递给那个高个子。
“齐明轩，这串给你，快拿着。”
“李婷婷，你那么瘦，要多吃点。”
……
张若维最后剪了一串递给苏棠，“这是你的。”
“谢谢！”
苏棠伸手接过那串牛杂。
张若维感觉到她的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了自己的手背。
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什么，便听到前面的人交口称赞：
“这牛杂真的不错，我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张若维同学就凭着这个手艺，以后至少也是个大厨。”
“没想到这牛杂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入味，而且入口即化，一点膻味都没有。”
……
只有苏棠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张若维身旁的那本课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