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诞起身,靠近徐娴,低声道:“以父皇目前的身体状况,他再活两年,没有问题吧?”
徐娴吓了一跳,忙道:“妾不敢妄言。”
刘诞道:“你说实话。”
徐娴想了想,道:“自然是没有问题。”
刘诞道:“那你就等两年,所谓事缓则圆,等两年后,朝局稳定,那时候,无论是想要和离,还是想要我休妻,都好办。”
徐娴若有所思,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大王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呢?”
徐娴说着,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身子。
刘诞见了徐娴的眼神,摇头笑笑,坐到桌对面,道:“你确实很漂亮,但你要是觉得我心里就这些事,那你就太小看我了,我只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哪两件?”徐娴连忙问。
刘诞道:“第一件,做好你随王妃该做的事。”
“这是妾应该做的,第二件呢?”徐娴望着刘诞。
刘诞道:“第二件,你随我去镇藩后,你需要经常和你父亲通书信,我需要随时知道朝廷发生的事。”
“这个也不难办。”徐娴应了下来,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刘诞道:“你觉得简单,那是因为你父亲是父皇的心腹之人。”
徐娴有些理解了,但还不够透彻。
原主刘诞没有过非分之想,因此一直没有在建康安插过眼线,而刘诞必须要出去镇藩,他所行多事又需要掌握京中的动向,但短时间内,他找不到那么多可靠之人,更不能无声无息的打通朝堂上下的关系。
不过徐湛之可以完美的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刘诞暂时稳住了徐贤,伸了个懒腰,起身到床上躺下,闭眼道:“你自己打个地铺睡吧,早点睡,明早还要进宫请安。”
“噢。”徐娴应声,刚才对刘诞积攒的好感损失了大半,心中腹诽:“没有一点君子风度。”
一夜无话。
次日,刘诞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徐娴正在梳妆。
刘诞躺着醒了会神,起身下床,对徐娴道:“你还会自己梳妆?”
徐娴道:“大王没起床,妾不敢让奴婢们进来。”
“这样啊。”刘诞打开房门,招呼奴婢们进来。
两人一番打理,一起进宫,给刘义隆和殷修华请安。
问了安,刘义隆让徐娴暂时留在殷修华的宫里,他则和刘诞一起去了紫极殿。
此刻的紫极殿里,徐湛之、江湛、何尚之和王僧绰已经等候多时。
几人见礼过后,王僧绰率先开口道:“随王这六策,臣以为还是不能全面推行,就拿禁止圈禁山泽来说,如果各地一起推行,势必会产生动乱,不如先推行其他五策。”
刘义隆听了,看向刘诞。
刘诞道:“若父皇认可这六策,儿以为可以全部明发诏令颁布,但是颁布诏令,并不代表立马施行,还是可以先分轻重缓急。”
“那你觉得孰轻孰重?”刘义隆问。
刘诞道:“现在国库空虚,需要税收,因此当以禁止圈禁山泽为重,不过就像实行土断一样,不必全国一起施行,可以先试点。”
“试点是好办法。”王僧绰立马附和,“小范围施行,无论成败,都在可控之中。”
“臣附议,”徐湛之、江湛与何尚之一同道。
刘义隆点点头,问道:“在哪里试点?”
“在东扬州。”刘诞回答,“东扬州是赋税种地,但不是最重大的军事重镇,也不是边境,在那里推行,收益最大,风险最低。”
何尚之道:“可是东扬州豪族盘踞,难度不小。”
江湛道:“政策推行,重在官吏,现今庐陵王病重,陛下已经让庐陵王回京养病,若陛下能派一个才能俱佳之人镇守会稽,可事半功倍。”
刘义隆点点头,问道:“诸位以为派谁去合适?”
“六策是随王所献,随王才能俱佳,可堪大任。”王僧绰说道。
“臣也举荐随王。”徐湛之、江湛和何尚之一同附和。
刘诞起身道:“承蒙诸位厚爱,可我怕误了大事。”
刘义隆若有所思。
他是真担心刘诞办不好这件事。
刘诞今年只有十八岁,虽然十一岁便镇藩,但许多事都只是挂名,现在让他去主持改革这种大事,刘义隆心里完全没底。
刘义隆兀自想了会儿,让徐湛之四人及左右先退下。
待所有人出门,刘义隆起身来到刘诞跟前,问道:“儿啊,若朕执意让你去东扬州主持大局,推行新政,你怎么打算?”
刘诞装作思考,过了会儿,回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儿就是把这颗头留在扬州,也要做好此事。”
刘义隆不由看了刘诞一眼,见刘诞一副舍生忘死的模样,心中又惊又喜,道:“你有此志气,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刘义隆说罢,沉默会儿,又问:“如果那些高门大户都不愿意遵令行事,你打算怎么办?”
刘诞道:“我会一个个给他们说,能争取的争取,实在不能争取的,儿……儿奏请父皇裁决。”
刘诞故意停顿了一下,让刘义隆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刘义隆道:“说实话。”
刘诞装作犹豫了一下,道:“当年义熙土断,东扬州会稽四姓中的虞氏虞亮藏匿数千人,祖父武帝下令诛虞亮。”
刘义隆闻言,眼睛一亮,心道:“好手段!”
但嘴上,刘义隆却问道:“如此你不怕后世说你什么?”
刘诞道:“圣人讲恕道,若他们能听令行事,给百姓们一条活路,则能宽恕他们,可若他们只为一己私利,一分不想着国家,半分不念着百姓,圣人的恕道则不能为他们而设。菩萨低眉他们视而不见,便只能怒目金刚。如此若后世不能体会,儿亦问心无愧。”
“好。”刘义隆放下心,“朕让你出镇东扬州,推行新政。”
刘诞道:“可儿还有一事没有底气。”
“何事?”刘义隆皱起眉头。
刘诞道:“若只是世家不听命,倒也罢了,儿是担心这其中有官员串通,东扬州匪患也没肃清,若是他们三者联合,事情就难办多了。土匪有武力,会杀人恐吓,引起恐慌,官员有权力,可以欺上瞒下,不仅让世家大族继续圈占山泽,还可以假借新政,把百姓从仅有的土地上赶出去,世家有土地财力,他们宣传造势,再把被迫害的百姓收入庄园,到时候,新政失败,朝廷的一片好心,反而办了坏事。”
刘义隆心中一惊。
他没想到刘诞想的比他还全,他看着刘诞,他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儿子,洞察事情比他还厉害?
刘义隆思索半晌,说道:“朕授予你便宜行事之权,除太守外,其余官员你都可以先斩后奏。”
“儿领命!”刘诞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