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露疑惑,几位前辈均不知他自幼成长于武当山,与这群域外妖魔有什么交集。
尤其是明教众人,见此小道士年龄不过十六七岁,顶多只有一身童子功,那西域虬髯番僧此时一运转内息,周身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之声,分明是刚猛至纯的佛门上乘武功,有金刚伏魔之势,小道士说他是手下败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三怒瞪洪冼象,脸色铁青道:“少啰嗦,先前在山下我瞧你是乳臭未干的娃娃,只用了两成功力不到,你倒还蹬鼻子上脸了,你若存心想出风头,我们可当着众位英雄的面口头立下生死状,再来比划比划!”
赵敏也悠悠道:“小道士,可别逞强,刀剑无眼,可是要见血的!还是换你的师叔们来吧。阿三,你最近做过什么事,说给他们听听。”
阿三冷哼道:“小人最近也没做过甚么事,只是在西北道上曾跟少林派一个名叫空性的和尚过招,指力对指力,破了他的龙爪手,随即割下了他的首级。”
众人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在光明顶之时空性神僧与张无忌对掌,前期丝毫不落下风,明教中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竟然死于此人之手。
随后众人又慢慢品过味来,愈发觉得这小道士有些玄乎,听赵敏与那家奴的意思,竟是承认了小道士在武当山下赢过阿三?
武当山果然是藏龙卧虎,区区一位小道童,竟能在西域金刚门高手面前讨着便宜,哪怕对方只用了两成功力。
洪冼象观周围人神色,心念急转,觉得此时应该站住道德制高点,举起大义才是,于是提振嗓声道:“好贼子,竟连少林寺的空性神僧都不放过,简直是人神共愤,武林人人得而诛之,今日当着真武帝君和诸位英雄的面,便要惩戒你这武林祸害!”
阿三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道童当众斥责,不由气极反笑。
但转而又想到洪冼象借力卸力的内功有些邪门,犹豫后冷声道:“小东西不知好歹,我便遂了你送死的心愿!我以三成功力与你对掌,省得旁人说我以大欺小,你可敢迎战?”
知客道长灵虚子上前拉住洪冼象,谷虚子也上前拱手道:“弟子顽劣,权当逞一时之勇,这位英雄若是要问拳武当,在下南岩宫谷虚子,愿领教尊驾神技。”
抖完威风就想跑?阿三冷笑一声。
至于谷虚子,阿三看也不看他一眼,区区三代弟子,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张三丰眉头微皱,心道谷虚子虽为三代弟子中的翘楚,可与那西域金刚门的番僧对比,无论是内功修为,还是实战技巧,都差之千里,贸然迎战,只怕会落得与三弟子俞岱岩一样的下场。
倒是那四代弟子洪冼象,方才学习太极拳时所展露出来的悟性极佳,短短时间内尽得太极拳的真谛,若是能以柔制刚、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对上对方三成功力,未必没有胜算,只是不知道在对方威慑之下,他可有胆量应战?
无论是武当弟子、明教众人,还是赵敏、身后扈从,都将目光落在场中的洪冼象身上,看他做何反应。
片刻之后,只见洪冼象终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他的决定感到庆幸,还是惋惜此间少了一出好戏。
阿三揶揄道:“怎么,只出三成功力也不敢?你若不敢,大可跪在爷爷面前磕个响头,然后当着众人说武当认输,这一回合便算完了。”
洪冼象叹了口气道:“非是不敢,而是不愿。我不想胜之不武,这样吧,你尽管使出全力,若是没有隐藏修为的话,今日便准备交代在这里吧!”
“……”
此言一出,三清殿外鸦雀无声,似乎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阿三瞬间怒火中烧,抬手就是一掌劈来:“你这小子忒狂妄,看掌!”
兴许是被激起了杀意,阿三这一声怒喝,将心中浊气吐尽,这一掌已凝聚了体内至刚至纯的真气,气势充沛,霸道无匹,带起的罡风将大殿前的青烟震散。
这一掌连拍带劈,短短不到半息之间已有数般变化,在场唯有张三丰、杨逍、殷天正等久历江湖的老手能看出其中奥妙,心中暗呼一声不好。
“这是金刚般若掌?不对,掌势看着邪性得紧,要比金刚般若掌更加狠辣刁钻,全无少林派‘金刚怒目、菩萨低眉’的正气。”
殷天正老江湖了,在旁出口点评道。
张三丰此时又见金刚般若掌,想起先前假冒少林高僧偷袭他的人,心中已然明了,道:“当年苦慧禅师因火工头陀偷师一案远走西域,带走少林秘藏《楞伽经》并创立了西域少林,以《楞伽经》八大金刚法相动作推演出全新的掌法,此番僧使出的这一掌变化多端,如同金刚罗汉千手百臂,想来此人便是西域少林一脉的传人了。”
张三丰问道:“冼象,方才我教你的太极拳,你还记得多少?”
洪冼象想了一下道:“回师祖,这回已经全忘了。”
“啊?师父,这可如何是好!对方掌法如此复杂多变,冼象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怎么打?”
俞岱岩神色急迫,连忙皱眉问道。他不想眼瞧着这个年轻弟子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张三丰这次却不回答他。
阿三的掌力借助蹬地的冲劲,如霹雳惊雷落下,无论是力道还是神意,均调动了阿三全身的真气,堪称他武道生涯最自负的一掌。
洪冼象迎面而立,道冠被掌风吹飞,眉心被劲力逼得有些微疼。
却依然如一棵老松站定,眼也不眨一下。
张三丰神情严肃,紧紧盯着场中局势,沉声道:“舍己从人,用意不用力!”
洪冼象终于开始动了。
只见他沉肩抬手,双手抱圆,动作慢悠悠的,像没睡醒一样。
阿三见其中门大开,毫不设防,也不犹豫,大笑一声直接卯着劲朝他心口拍去。
掌至洪冼象胸膛一寸处时,忽然诡异停住,阿三皱眉一看,竟是手腕与手肘均被小道士托住。
阿三瞳孔一缩,暗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毫无察觉?”
他当即施展变化,以金刚般若掌过渡到大力金刚指,变掌势为指力,继续攻击对方心眼。
没想到洪冼象双臂如风拂柳一般,轻飘飘、软绵绵,双手一拨一挥,一个圆接一个圆,将他的手臂推了出去。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什么?!”
杨逍、殷天正瞳孔巨震,这是什么招式?明明起手慢慢悠悠的,为何瞬息之间却跟上了对方的变化,如影随形,飘忽不定。
这小道士就这么……破解了西域少林的绝学金刚般若掌?
刚才发生的一幕无疑冲击了他俩数十年的武学见闻。
就连知道其内幕的俞岱岩也张大了下巴,怔怔道:“这……这是揽雀尾,接单鞭?”
“不对,不对……只是有些像而已,仔细辨来分明与师父在龙虎殿打的招式有所不同!”
张三丰则眼含笑意,抚须乐呵呵道:“不坏不坏,忘得真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