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冼象与张无忌谈妥,便自己一人下山前往解剑碑。
临行前想了想,又从陈青玄那里借来一柄佩剑以防万一。
解剑碑是上紫霄宫的第一道关,山坳中烟岚环绕,松涛阵阵,偶见几只白鹤在凉亭处盘旋流连,发出两声清唳。
洪冼象远远便看见赵敏依旧一袭白袍,作富家公子打扮,背后左右侍立的是玄冥二老。
凉亭内桌上摆放着自带的香炉与茶具,正在悠然自得的喝茶。
洪冼象走进亭中,在赵敏惊异的眼光中,径直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剑横置于桌面,玄冥二老并未阻拦。
洪冼象抓起桌上茶水仰头干掉一杯,啧啧品道:“赵姑娘的茶果然是好,比南岩宫快要发霉的陈茶好喝一百倍。”
赵敏未施粉黛,眉眼依然姣好明艳,她眼角弯弯道:“我邀请的是张无忌,来的却是你这个小道士,你小子倒是命大,中了九幽绝掌还能生龙活虎的,只是看着模样憔悴了不少,怎么,寒毒未清吗?”
洪冼象眼观鼻鼻观心,道:“托赵姑娘的福,死不透。”
赵敏试探道:“张无忌已经赶往淮上了么?”
洪冼象心中一凛,此人情报竟如此及时,知道明教义军战事告急。
他淡然道:“明教英雄豪杰众多,更何况有徐达、常遇春这样的猛将,张教主可高枕无忧,在武当山随意休息小住。”
赵敏重新倒了两杯茶,只凝视着注水,丝毫未曾抬眼道:“开口闭口张教主,怎么,加入明教啦?”
“不曾,只是张教主邀请,拜入了他先父翠山公的第五峰门下。”
赵敏撇撇嘴:“我那日在紫霄宫的白玉广场上让你入我府上作客卿,你都没答应,张无忌叫你你就去了?你我约法三章还作数,你可以随时下山。”
洪冼象道:“姑娘所求之道在庙堂江湖,贫道所求之道,便在这脚下三尺之地。道不同,路便不同,强求反而不美。”
“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是解渴啊……”赵敏掩唇轻笑道:“张无忌许了你什么好处,我想想……莫非是帮你驱除寒毒?”
洪冼象摇头道:“区区九幽绝掌,未必伤得了人。”
赵敏道:“那大力金刚指呢,七虫七花膏呢?”
果然是七虫七花膏!看来张无忌与陈青玄的判断没有错,要想医治俞岱岩、殷梨亭的伤势,看来只能从赵敏身上想办法了。
洪冼象脸上渐冷,道:“赵姑娘,你若嫉恨当日我接连打败阿三阿大,削你脸面,大可把气撒在我身上,何苦为难俞三侠、殷六侠?”
“你那点事本姑娘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赵敏眼神露出沉思之色,咬牙道:“张无忌那小子在绿柳山庄轻薄……羞辱于我,这笔帐我必要跟他算清楚,他派你来见我,分明是躲着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比死还煎熬百倍!”
洪冼象瞪大双眼,这件事背后还有这样的秘辛与曲折?
心想:张教主你未免也太猛了点?真是艺高人大胆,这样狠辣的女子也敢惹,吾辈楷模。
洪冼象道:“不管你与他之间的纠葛如何,我今日来见姑娘,不过是想为两位师门前辈讨要解药,还请姑娘慷慨施舍。”
赵敏眼含冷意,勾起唇角道:“好,用两条命换你弯腰,你答应么?”
洪冼象摇头道:“赵姑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请姑娘放下执念。”
赵敏道:“你骨头越硬,我偏越想敲碎它!想要‘七虫七花膏’的解药可以给你,我这里有两杯茶,一杯茶可以救一人,一杯茶送你去见三清,你只要选择其一喝下,‘七虫七花膏’解药你便拿去。”
洪冼象道:“这有何难?”
他转世本就为积累善缘,俞岱岩对他甚好,若这一世能为救人而死,想必也能累积善果,早日与心中的那袭红衣相见。
他左右手一起抓取两杯茶,道:“两杯一起敬姑娘,我选择救两个人。”
说完,仰头便要喝下。
千钧一发间,一支银色珠钗飞射而来,洪冼象来不及喝下,便被珠钗击碎茶杯,茶水溅了一袖。
赵敏见到那落在地上的珠钗,脸色陡然一变,寒声道:“张无忌,我送你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要?”
张无忌施展武当梯云纵,从树巅掠向凉亭,见地上的珠钗未变色,当即放心下来,朝洪冼象颔首示意,又向赵敏道:“你作弄得我好苦!我不要你的东西。”
赵敏冷笑道:“不要我的东西,是吗,那解药你也别想要了。”
“你……”
张无忌一时语塞,每次与这妖女斗嘴,他都落入下风。
“你什么你?本姑娘没有名字吗?”
张无忌不想跟她过多纠缠,伸手怒道:“拿‘七虫七花膏’解药来!”
赵敏眼神冰冷,道:“好你个张无忌,如此不识好歹,张口闭口就是讨要解药,我今日必让人打断你的手脚,让你也尝尝‘七虫七花膏’的滋味!”
话音刚落,张无忌已欺身上前,屈指为爪,直取赵敏脖颈处,想要趁玄冥二老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抢先擒住赵敏,胁迫她交出解药。
没想到赵敏面带微笑,竟不躲不闪,丝毫不惧。
那身后那玄冥二老,更如老僧入定般闭目,完全放任不管。
洪冼象心中疑惑,按理说以张无忌的武功,就算是玄冥二老合力阻拦,也只能艰难打个平手,为何他二人如此淡定?
张无忌心中警铃大作,作为江湖中屈指可数的一流高手,对杀意和危险的敏锐感知远超常人,直觉告诉他有更加危险的人物存在。
心念至此,他便留了三分余地,用以防备突袭。
手中五指距离赵敏还有一尺之距,就在此刻,一团白影如期而至。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铺天盖地,如山岳崩塌般的强撼劲力从顶上坠下,仿佛泰山压顶,让人窒息。
洪冼象眉头一皱,只见眼前出现一位白衣僧人,年纪轻轻,内力却如行走江湖数十年的宿老般深厚。
张无忌与他的拳头甫一相交,立刻感觉到对方那股刚猛无匹的力量,几近十万斤重。
他身上的九阳神功护甲立刻激发反应,纯阳之气与对方至刚之力对撞,凉亭顶盖瞬间掀翻,再在空中裂为齑粉。
一招过后,白衣僧人立于赵敏身前,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洪冼象与张无忌齐齐眉头一皱,只见眼前的僧人身形挺拔,风姿俊秀,一身月白僧衣随风飘扬,好似流云飞雾,遮掩一轮朗月。
“贫僧金刚门传人,法号单一个‘冲’字,见过张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