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山脉的晨雾还缠绕在树梢时，六岁的凌风已经蹑手蹑脚爬上百草堂后院的歪脖子槐树。他像只小猴似的倒挂在最粗的枝杈上，汗珠顺着翘起的发梢滴落，“啪嗒”一声，正巧砸进树下白玉药钵里。
“凌风！”小医仙踮着脚举起石杵，气呼呼地仰头。她鼻尖沾了点捣碎的蛇涎草汁，翠绿浆液衬得小脸更白了，“我的药！”
凌风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童子汗大补！”说话间翻身落地，衣襟带起的风扫过小医仙额发。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耳尖却悄悄红了——方才凌风指尖掠过她手腕时，那股因厄难毒体而冰凉的肌肤，竟被他指腹的温度捂暖了一小片。
姚老板的呵斥声从前堂传来：“两个小祖宗！再糟蹋药材就罚你们扫一个月蛇窝！”
凌风冲小医仙挤挤眼，抓起墙角的竹篓往背上一甩。篓底“哐当”滚出半包松子糖，油纸角被磨得发毛，显是藏了许久。小医仙低头抠竹篾裂缝，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姚爷爷说吃糖坏牙。”
“是吗？”凌风突然凑到她耳边，“那昨晚谁在窗台下捡糖纸？还叠成小蝴蝶塞我枕头底下——”
“你胡说！”小医仙猛地攥紧篓绳，指节绷得发白。颈侧淡紫色毒斑随心跳急促浮现，像雪地里绽开的妖异花瓣。她慌得去捂脖子，竹篓却突然被凌风拽过去。
“笨丫头，篓绳缠住头发了！”他踮脚解开她发辫上的绳结，动作笨拙却认真。晨光穿过他睫毛在脸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小医仙盯着他鼻尖的汗珠，毒斑竟慢慢淡了下去。
进山的路上，凌风总把最陡的坡挡在前面。小医仙攥着他衣角跟在后头，看他用柴刀劈开带刺的藤蔓，衣领被勾破三道口子也浑不在意。
“快看！紫血灵芝！”小医仙突然松开手奔向崖壁。她半个身子探出石台，指尖差半寸就能够到岩缝里那簇暗紫色的菌盖。
“别动！”凌风扑过去拽她后领。
“刺啦——”
荆棘划过凌风手臂，血珠瞬间渗出来。小医仙吓得眼眶发红，掏药瓶的手直抖：“对、对不起……”
“怕什么？”凌风满不在乎地撕开衣袖，露出三道火辣辣的血痕，“你这点毒劲……”他眼珠一转，突然抓住小医仙手腕按向伤口，“试试新悟的法子！”
毒斑触到鲜血的刹那，暗紫气流竟如活物般钻出！小医仙惊得想缩手，却被凌风死死按住。那毒气窜入他伤口非但没蔓延，反而化作暖流涌回她掌心。两人交叠的皮肤微微发烫，像捂着一块温热的玉。
日头西斜时，凌风盘腿坐在瀑布下的青石上。水砸在脊背像无数小锤敲打，他龇牙咧嘴地冲岸上喊：“小医仙！看我新学的龟息功！”说罢深吸口气扎进激流。
小医仙抱膝坐在潭边，看他在浪头里沉浮。凌风后背被水流冲得通红，肌肉却像岩蛇蜕皮般高频震颤——这是上月他俩蹲在洞口看岩蛇扭动三天才悟出的“抖鳞劲”，能把瀑布冲力散到全身。
“一、二、三……”她默默数着他憋气的时长，直到凌风耳鼻渗出血丝才跳起来：“够了！快上来！”
凌风破水而出，胡乱抹了把脸：“九十七息！比昨天多七息！”他得意地甩头，水珠溅了小医仙满脸。她气得踩他脚背，却被他突然凝重的表情定住动作。
“我感觉到了……”凌风按住小腹，眼睛亮得惊人，“斗之气在撞墙！”
暮色彻底吞没山谷时，凌风周身蒸腾的白气凝成九道乳白色旋涡。小医仙攥着衣角不敢呼吸——她看见凌风皮肤下青筋暴起，像有无数小老鼠在窜动。
“帮我！”凌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右掌引瀑布寒气压向丹田，左掌却猛地拍在岸边！
小医仙福至心灵，抓起毒草塞进他掌心。剧毒入体的瞬间，凌风左臂血管骤然发紫！
“啊——！”他痛吼着蜷缩，掌心却炸开一缕头发丝细的碧色火痕！那火裹着毒力撞向丹田，九道气旋如饿虎扑食般撕咬吞噬。
“轰！”
瀑布倒卷三丈，凌风破浪跃出。他摊开手掌，一缕凝实如银鱼的斗气在指间欢快游走，照亮了小医仙含泪的笑眼。
“下次别用毒草了，”她把脸埋在他湿透的衣襟里闷声道，“我宁愿你慢些……”
凌风笑着揉乱她头发：“傻丫头，你的毒是我的福星！”指尖碧火余温未散，映亮他眼底深藏的漩涡——方才毒力焚尽的刹那，他看见气旋深处掠过一道漆黑的火焰纹路。
三日后采药归途，幽谷忽起狼嚎。五头牛犊大的风刃狼截断山路，涎水滴在毒蘑菇丛里“嗤嗤”冒烟。
小医仙袖中毒粉未洒，凌风已踏叶掠出：“闭眼！”
三尺青竹竿在他手中化作碧影。头狼扑来的瞬间，竿尖精准点中鼻梁——斗气透颅炸开！母狼从左翼偷袭，凌风旋身反抽，竹竿弯成满月，“啪”地将其抽飞！狼牙深深嵌进树干，震落漫天黄叶。
腐叶遮蔽狼目的刹那，凌风如鹞子翻身，竹竿毒龙般刺穿最后扑来的狼喉！青竹滴血钉入岩缝，嗡鸣声惊飞林鸟。
“晚上加菜！”凌风甩着震麻的手腕冲岩后笑，却见小医仙盯着狼尸伤口泛起的紫斑，慌忙把颤抖的指尖藏进袖里。
枯枝碎裂声突兀响起。
凌风猛地将小医仙护到身后，竹竿指向深林暗处：“看了这么久——”孩童清亮的声音淬了冰，“阁下也想加菜？”
蝎纹黑袍从阴影里浮现，来人袖口金线绣的毒钩，正与凌风梦中焚尽青山的火焰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