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蔡府。
残阳透过窗棂，将案上的密报染成血色。
蔡瑁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上号的乳香，架子上挂着玉刀！
他手上把玩着玉刀，这玉石是南地产的，珍贵异常。
蔡家在襄阳经营多年，因为他当年迎刘表进城，才有了这副模样！
可，到底论他再如何高明，这蔡家也只能成为地方豪族。
终究还是差一步。
他刘表凭什么，不就是凭着一个好出身？
但，这种情况即将改变，只要刘表一死，刘琮继位，那无论是襄阳还是荆州，都将在他蔡瑁的手里！
蔡瑁用玉刀拆开信封，只是粗粗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大变！
罗艺的供词亦在这封密信之上，“马料““蔡瑁“等字眼刺得他双目生疼。
“兄长！“书房门被猛地推开，蔡和踉跄着冲入，发髻散乱，脸上还挂着泪痕，“他们竟然将阿兄人头砍了下来！”
蔡瑁头也未抬，指尖划过信纸上“刘琦亲斩蔡中“六字，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冷笑。
幸好，江夏送来的人头和证言都被截获，要不这事闹到州牧府里也不好平息。
只是，不知道蔡中的事，襄阳这边他压下来，其他四郡那边有没有得到消息，又是什么反应？
案几上，青铜香炉里的檀香燃尽，只剩袅袅青烟缠绕着他铁青的脸。
“哭什么？“蔡瑁将密信拍在桌上，墨字在烛火下狰狞如鬼，“蔡中死于无能，早该料到有此下场。“
“都督，阿兄为你卖命多年，怎可……“话说一半，蔡和扑通跪倒，抓住蔡瑁的衣摆，“刘琦杀我蔡家之人，此仇不报，我等何颜面见列祖？兄长若不去，我便亲自带兵去江夏！”
蔡瑁猛地抬脚，将蔡和踹翻在地。
他走到窗边，声音冷得像冰：“带兵？你以为江夏是菜园子？”
“刘琦虽杀蔡中，他始终是大公子，你带兵入江夏，难道要谋逆？”
“可黄射投靠了刘琦，他手上也有一万兵马，万一他们做大了，怎么办？”
“投靠？“蔡瑁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黄射那厮首鼠两端，黄祖被杀时就该一并除了。如今他在江夏如坐针毡，前有刘琦猜忌，后有江东孙权虎视，不过是枚迟早会弃的废棋。“
他踱步至兵器架前，摘下一柄环首剑，剑鞘上的兽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你可知刘备已死？“
“什么？“蔡和大惊失色。
“我在桐柏山设下伏兵，此刻应该已经得手。“
蔡瑁用指腹擦过刀鞘，语气带着一丝快意，“没了刘备这杆大旗，刘琦就是个没牙的老虎。如今公子琮已得刘景升默许继位。刘表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了，他还能撑几日，刘表一死，荆州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蔡和张了张嘴，却被蔡瑁挥手打断：“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现在出兵，正中刘琦下怀，他巴不得我早点动手，我偏不，只要我守着襄阳，便可以逸待劳！“
他将刀重重挂回架上，发出“哐当“巨响：“传我将令：襄阳各营加强戒备，严防江夏细作。”
“再给公子琮送信，就说刘琦之心不死，需速定继位之事。“
蔡和望着兄长眼中闪烁的精光，忽然明白了他的盘算。
刘琦杀蔡中，看似挑衅，实则暴露了他根基未稳的窘境。
而蔡瑁此刻按兵不动，正是要等公子琮继位后，到时，铲除刘琦不费吹灰之力！
却听门外有下人通报：“都督，使君派人来请，有事商议。”
蔡瑁一怔，这刘景升都快咽气了，还有什么事要商议？
“有事随后再议。”对蔡和丢下了这句话，蔡瑁匆匆而去。
雕花木门被侍婢轻轻推开，药味混着熏香扑面而来。
蔡瑁踏入门槛时，玄色官靴碾过地上的锦毯，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病榻前的纱帐半垂，榻上人影依稀，唯有剧烈的咳嗽声刺破沉寂。
“使君召见，瑁不知……”蔡瑁话未说完，目光忽然凝固在榻边的身影上。
刘备身着素色锦袍，正握着刘表的手低声说话，身旁还站着面色凝重的蒯越。
“德珪来了。”
刘表的声音嘶哑如破锣，他掀开纱帐，露出一张蜡黄浮肿的脸，眼中却透着异乎寻常的清明，“坐吧。”
蔡瑁浑身一僵。
刘备前日还该在桐柏山遭伏，此刻却好端端地站在刘表病榻前。
他吓得背后凉汗尽湿，却见刘备转过身，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意：“蔡都督别来无恙？”
蔡瑁眉头微蹙。
却听刘表喘息着开口：“难得你们三个都在襄阳。”
说着，他在下人的帮助下勉强直起身子：“我自知时日无多，今日召你们来，是想谈谈嗣位之事。”
榻上的锦被微微起伏，刘表的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蔡瑁脸上：“琦儿虽是我长子，但他生性顽劣，不堪大用。琮儿虽年轻，却聪慧仁义，对我也极其孝顺，我意立他为荆州之主，你们觉得如何？”
蔡瑁猛地抬头，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此刻刘备必然会反对，刘表向来耳根子软，要是听了刘备的胡言乱语，继承之事又添变故！
却听刘备道：“备唯使君之命是从，绝无二话。”
这话如同惊雷在蔡瑁耳边炸响。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刘备，却见对方顺势叩首：“使君若信得过，备愿辅佐公子琮，以报使君知遇之恩。”
刘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挣扎着坐起，指着蔡瑁与蒯越：“琮儿就拜托你们三人了。蔡氏掌兵权，蒯氏理民政，玄德公素有贤名，可镇抚州郡。”
蒯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眼睛不由得在刘备和蔡瑁身上来回游，随后才道：“异度自当尽力！”
几人退出，蔡瑁一把揪住刘备的衣袖，将他拽到廊下阴影处：“玄德公前日从何而来！”
“从新野而来！”
蔡瑁面色一变：“我怎么听说，玄德公去的是江夏！”
刘备慌忙挣开，掸了掸衣袍上的褶皱，语气却依旧从容：“哦？想必是误会。我与翼德从新野而来，今日刚到的襄阳。”
蔡瑁盯着刘备的双目，心中冷笑，却看不出任何撒谎的痕迹。
但他转念一想，刘备此刻若真与刘琦结盟，定会在刘表面前力挺刘琦继位，又何必主动撇清关系？
他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给公子琮扫清道路，既然刘备不挡道了，那就随他去吧！
蔡瑁松开手，按在刀柄上的手指缓缓放松，“既使君委以重任，我等自当同心协力。”
刘备立刻拱手：“那是自然！荆州乃四战之地，北有曹操，东有孙权，我等若不同舟共济，恐成他人鱼肉。”
他看着刘备眼中闪烁的“恳切”，尽管仍有疑虑，却终究点了点头。
刘琦杀蔡中、收江夏兵，早已是他的心腹大患，至于刘备的虚实——待除了刘琦，再慢慢清算也不迟。
夜风穿过回廊，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蔡瑁望着刘备转身离去的背影，手心中的冷汗渐渐干透。
既然刘备已经表面归顺，那现在唯一的障碍便只剩刘琦了。
刘琦啊，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这样还可多活几日，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