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有一条青铜龙,伪装成一个名为克罗米的可爱的侏儒姑娘,待在西瘟疫之地安多哈尔城的一处偏僻民居内。玛尔兰想她应该正一边静静等待着冒险者的造访,一边在审视这个世界的命运丝线。
魔兽世界的游戏地图与城市比例向来为人诟病,像闪金镇(Goldshire)那样的郡城,根本不可能仅仅几间小木屋寥寥草事。直到玛尔兰踏入这个真实世界,才真切体会到艾泽拉斯的广袤尺度。
而安多哈尔也绝非弹丸之地。这座两面环水的城市仅有三条狭窄通道出入,哥特式建筑群鳞次栉比地挤在石板路旁,狭窄的街巷、腐朽的窗框里晃动着无数亡灵:骷髅和僵尸手持武器来回巡逻,食尸鬼在阴沟里撕扯腐肉,憎恶拖着肠子在街巷间蹒跚。城市中央突兀耸立着一座破烂的城堡,扭曲的尖顶刺破铅灰色云层——那是大巫妖召唤者阿拉基的巢穴。
玛尔兰率小队精锐从城市西北突入时,立刻被成群炮灰亡灵淹没。砍翻一堆僵尸后,她不禁嗤笑:这个世界的冒险者远不如游戏里神通广大,没有精良装备、无限体力和死而复生,仅凭一腔热血如何挑战天灾?就像上周审讯的那批菜鸟,在安多哈尔连五分钟都撑不过。看来游戏里的任务,不过是对现实残酷的浪漫化粉饰。
当玛尔兰一行以冒险者的身份接近克罗米时,她还非常兴奋,似乎在此待了很久都没见过一个活人。玛尔兰并未伸张,而接下了她手中的著名任务,去重演达隆郡的战斗。
当看着约瑟夫・雷德帕斯的幽灵举起长剑,看着小帕米拉抱着玩偶与亲人相聚,最终目送所有亡魂在圣光中化作星尘。她双手持剑轻声发誓:“以血色十字军之名,你们同胞还在英勇奋战!你们的悲剧不会再重演!”
任务终了,她遣散卫兵,独自一人走入房间去面对态度莫测的青铜龙。
“亲爱的,你完成得真棒!”克罗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感受到历史沉积的重量了吗?”
玛尔兰微笑颔首,将沾着斑驳血迹和腐液的长剑扔在一旁。她何止感受到了重量,更亲手在这重量上刻下了新的纹路。
“说吧,想要什么奖励?我这儿可有不少宝贝。”克罗米晃了晃手中的沙漏。
“我已触摸过过去,正跋涉于现在,那么......”玛尔兰忽然凑近,眼底闪过狡黠的光,“想听听未来的风声。”
青铜龙猛地后仰,侏儒形态的短腿几乎从木凳上滑落:“凡人岂敢窥视命运之网!”
“哦?那你呢,克罗诺姆?”玛尔兰特意道出了克罗米的真名,“你难道不好奇既定的时间线之外,是否有跳脱的棋子?”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克罗米的金色眼瞳泛起涟漪,时间魔法的微光在指尖明灭不定。
玛尔兰忽然抱住她的脑袋,笑意中带着几分神秘:“我还知道你是可爱的男孩子哟!”
“泰坦在上!你不对劲!”克罗米惊呼着完成了对玛尔兰的窥探,侏儒小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你的灵魂.....去哪了?你是不属于这个时间线的幻影?”说着,她竟真的踮脚捏了捏玛尔兰的脸颊,仿佛在验证血肉之躯的真实性。
“好了!好了!”玛尔兰摸摸克罗米的可爱包子头,“我要找你的主人——青铜龙王诺兹多姆,或者说他的另一个身份——永恒龙王姆诺兹多!”
克罗米对玛尔兰心生警惕,一边把自己的头发抚平,一边组织着词语:“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甚至我都不应该知道。而你.......你不是我有权限可以解决的问题。”
“我可以为你向时间流发送呼唤,但无法保证龙王是否会回应.......尤其是当他同时聆听着无数个‘现在’的低语时。”她举起沙漏,沙砾突然逆流成漩涡,“在那之前,你最好想清楚,当青铜龙王的视线投到你身上时,你准备用什么来交换窥见未来的资格?”
玛尔兰望着沙漏中倒卷的时光,她不清楚与龙王交易的代价是什么,但她清楚游戏剧情里诺兹多姆挺好说话的。只是她这个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异物”,在龙王眼中是否属于需要被抹除的变量。
克罗米闭上双眼,周身泛起金色微光,砂砾在半空凝聚成漩涡。玛尔兰只觉天旋地转,待站稳脚跟,她已置身于一片金黄的时空领域——脚下是延绵的沙丘,面前悬浮着倒转的巨型沙漏。
“呸呸呸!”玛尔兰吐掉齿间的沙粒,望着空中飘舞的流光沙砾,“你们青铜龙这么喜欢沙子啊,每次来都弄一堆风沙,难道是因为时间如沙砾,一旦流逝就无法回来吗?这样说来还挺有情调的!”
玛尔兰抬眼望去,青铜龙诺兹多姆已悬浮在半空,龙翼舒展间带起金色时空涟漪。她曲膝行礼,目光直视那双目睹过无数时间线的竖瞳:“尊敬的青铜龙王诺兹多姆,在命运的齿轮尚未咬合前,我想还没必要称呼你未来的身份——永恒龙王姆诺兹多!”
巨龙的咆哮震得空间泛起波纹:“你不是这个宇宙的玛尔兰。自你降临,所有时间线都成了模糊成虚幻的光影,我做不到,甚至另一个我也做不到。”他的龙爪虚握,仿佛要抓住飘散的命运丝线,“说!你究竟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存在?”
“如果你一定让我说,我是谁?”玛尔兰迎着龙息向前半步,发丝被气流掀起,“那只有一个答案——我是血色十字军骑士玛尔兰,来向命运讨回公道之人!”
“倒是你,我知道你是谁,你们是谁。你们的过去、现实和未来!”玛尔兰毫无畏色,“我曾经见过你,我还见过姆兹多诺,见过所有五大龙王,见过你们被泰坦赐福,从野兽变成守护巨龙,见过你们过去、现在和未来,见过你们的纷争、陨落和重生!”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诺兹多姆并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我甚至看到过整个宇宙的未来,你所维护的既定之天命,难道是真正的命运?所以,我看到了未来的你们,为了放不下的执念、悲愤、悔恨,又如何试图亲手摧毁自己曾誓死守护的一切。”
整个领域静悄悄,唯有风沙吹过的声音。
少许,诺兹多姆猛地收拢翅膀,降落在地,问道:“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玛尔兰当然不会吐露真实担忧:像我这样逆天改命之人,会不会被你抹杀;或者被未来堕落为永恒龙的你抹杀,导致时间线收束。与其这样,真不如收拾行李早点跑路去冬泉谷。
“为了告诉你,我来了!我来改写自己和血色十字军的命运!”玛尔兰的话语毫不留情。
巨龙突然垂下头颅,一滴龙泪坠下,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崩解:“你的降临已斩断命运的丝线,如今的宇宙如同浮沉的孤舟,可能坠入漩涡,也可能撞上暗礁......而我竟看不到任何未来。”
“圣光在上啊!”玛尔兰表达着惊叹!如今强迫自己养成习惯,必须开口闭口圣光,心里暗暗想着:怎么堂堂青铜龙王竟然如此多愁善感?不错,他是一个好龙王,但因为善良,才会迷茫。
当他为了守护正确的时间线,眼睁睁看着数也数不尽的悲剧发生,那他未来堕落为永恒龙王,拼命返回改变时间线,也成为了必然。
玛尔兰暗叹这位守护了万载光阴的龙王,终究困在宿命的枷锁里。随后,直视他已蒙上雾霭的双眼:“这个宇宙不会覆灭,一切未来取决于现在。”
玛尔兰接着说:“如果凡人能够学会珍惜一切生命,渴望继续活下去,而且值得活下去。那无论终结再怎么被歌颂为真理,凡人也会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你走吧!”诺兹多姆沉默许久,冰冷地说:“在你降临的一瞬间,当我看到未来一片漆黑时,我确有抹杀你的冲动。但......”他的声音突然沙哑,“看不清的未来,不确定的后果,让我心生畏惧。”
看来,对某些活了几万年、见多识广的老狐狸来说,怎么可能靠几句嘴炮就能说服,玛尔兰发现自己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玛尔兰又想起前世技术部门维护代码的经验:面对庞大复杂的程序屎山,只要还能动,最稳妥的做法不是强行修正未知部分,而是让它继续运转。
估计,在艾泽拉斯的命运长河里,只要她不触及星魂孵化的核心进程,这些掌控规则的高位存在,或许真会默许她这个“变量”运行,星球上这堆小小凡人换成那堆小小凡人,谁在乎啊!
至少此刻,她已经争取到改写血色十字军命运的机会——至于未来,本就该握在自己手中。
与诺兹多姆辞别时,玛尔兰突然问:“时间之力浩瀚如星海,传说你们的力量由泰坦阿曼苏尔授予,但我想阿曼苏尔也只是时间之力的观察者和使用者。”
“你竟有此等胆识。那么你认为,哪位至高存在配得上‘时间之力’的本源?”诺兹多姆似乎极为惊讶。
玛尔兰闭眼,轻轻打开自己的心扉,与诺兹多姆的意识进行共振,说出了自己穿越前的猜测:“初诞者——所有宇宙的造物主们!”
话音未落,她已跌回现实的安多哈尔民居。克罗米瞪大双眼:“主人竟放你回来了?他没把你困在时间流里当书签?”
“大概是我太可爱了。”玛尔兰甩去发间残留的金色砂砾,心情畅快得想笑,“记住,我住在壁炉谷,随时欢迎做客——但来的时候别用龙形,会吓到我的士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