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仲万万没想到。
那被自己视为神人的奇人异士,竟然是眼前这位十七八岁的稚嫩少年。
原本他猜测,对方就算不是高门贵族。
也必然是某些隐世之家培养出来的。
否则何以骑射、搏杀样样精通。
可现在事实告诉他,对方的身份竟是一个低贱隶臣。
这与他的才能简直天差地别。
白仲一时喜形于色。
如此岂不更给了自己招揽之机。
若拜为上宾给足尊重,定然能与其交好。
……
不同于白仲的激动心情。
宴席上的其余大族弟子,却不满苏哲态度。
一介隶臣,竟敢在白家宴席上如此狂妄。
明目张胆的敷衍一县之丞的要求。
言语中还带着明显的鄙夷之味。
这简直就是大不敬。
立刻便有人出言呵斥。
“年纪轻轻没有半分骨气。”
“光天化日,郭县丞又不会真伤到你。”
“不管角抵成败,在座诸位稍微些赏赐,就足够你摆脱隶臣之身。(秦律:隶臣之罪,可以用钱财、铠甲、刀剑赎买。)”
“这都不敢,当真是鼠辈。”
这时,县丞也仿若恍然大悟。
“哦!”
“本官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野王之战唯一降于韩军的少年吗?”
“如此胆小,也难怪!”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出声质问。
“什么?”
“那野王如此大捷,不费一兵一卒竟还有人降于韩军?”
“我大秦将士历来轻生死,重军令!”
“视荣耀为性命!”
“此等贪生怕死之辈实乃丢尽我秦人脸面。”
“难怪被打作奴隶!”
“隶臣实乃罚轻了,应受城旦、白璨之刑!”
“滚!让他滚出去!”
“此等军功之宴上,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短短几句话,苏哲成功被贴上了降军的标签。
见一众贵族子弟厌恶鄙夷。
郭县丞嘴角翘起。
这下,看苏哲还如何让人们相信,野王军功是他立下的。
有了这个初次印象。
就算日后白起力挺,也会有人怀疑作假。
郭县丞一心为自己的计策感到兴奋。
丝毫没察觉首座之上的白仲面色极其难看。
他没想到苏哲现在的处境如此艰难。
而这一切都是他不小心将苏哲抛下。
还泄露了军功之事导致的。
白仲冷着脸,刚要呵斥众人,替苏哲讲明真相。
却见原本不想理会他们的苏哲。
忽然眼睛一亮,换了副表情向前踏步。
略有兴奋的说了一句。
“想挑战我?”
“也不是不行,尔等拿什么做赌注?”
(秦人把角抵押注视为勇气的延伸,角抵押注为贵族常态。)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叫挑战?
一县之丞,百将之中难寻敌手,还挑战他?
此子怎会如此无知,如此傲慢。
那等高高在上的模样,气的一众宾客都忍不住想出手揍他一番。
县丞更是嘴角抽搐,咬牙说道。
“好啊!”
“只要你敢下场,要赌什么,本官奉陪到底!”
谁知苏哲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
“谁问你了?”
而后手指一划,指向了在座所有人!
“我问的是他们!”
“咚!”
此话一出,顿时好似捅了马蜂窝。
整个外宴彻底嘈杂起来。
有人起身呵斥,苏哲狂妄。
有人怒骂苏哲,身份低贱,却还想沽名钓誉。
连苏哲都没想到,他们反应会这么激烈。
简直就像是对他们说了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此时就连白仲都忍不住眨了眨眼。
果然,奇人异士大多都有属于自己的傲慢。
能坐在这的青年,每一个背后都是权势滔天。
顶级的军武世家占大多数。
他们自幼苦练兵器搏杀、骑射。
不说大秦,就是算上其余六国,整个天下的青年一代中他们也是佼佼者。
自认不输任何人,谁都不服谁。
可苏哲的这句话,将他们定义为挑战者!
这无异于向整个天下的青年一代放言。
“你们都是弱者,想挑战我?”
“就带上足够的赌注!”
其狂妄自傲的程度,不亚于武王举鼎!
若不是白仲知道苏哲的本事,看到一隶臣如此妄言,也得气煞了。
苏哲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
只认为这些贵族果然傲慢,让他们拿些赌注就受不了了。
他当然不是为了些许钱财。
就在刚刚,苏哲已经用三只祭灵搜遍了白府。
四处都了解个大概。
没有太特别之处。
唯独白起的书房,严密到没有丝毫缝隙,蜈蚣都无法钻进去。
苏哲觉得,请魂术十有八九就在其中。
正愁没有理由进入。
恰巧县丞找麻烦。
若能借此从白仲这,博一个进入书房参观的彩头。
得到请魂术那不是手拿把掐?
苏哲不在意众人的嘲讽怒骂。
反而看看向了白仲。
正想着找什么理由提出彩头。
自幼倾慕武安君?崇拜白起布局战场之能?
好似都不是太充分。
刚才白仲在侧院外如此嫌弃自己,若理由不充足恐怕不好答应。
就在苏哲犹豫时。
那主位右侧,一直清冷如明月的白灵,忽然开口。
“世人皆好奇,家父平日都是如何指挥数十万人作战的。”
“不如就以此做个彩头。”
“你若能胜,我便准你入家父书房一观。”
白灵轻铃玉泉般的声音一响起,便沉寂了整个宴席。
所有人都露出惊喜神色,这位司祝弟子从不在外露面。
露面也不理会外人,今日竟然主动参与到众人的宴席之中。
实乃意外之喜。
可紧接着,等众人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轰!”
更加杂乱的吵闹爆发。
“不可!”
“怎能如此?”
“此人身份卑贱,怎可许诺他如此好事!”
“那可是战神书房啊,记载了武安君所有战事的指挥过往。”
“谁看了,岂不是能以弟子自居!”
“他不配啊!”
“不行!我来角抵!”
众人满脸不敢置信的劝阻白灵。
可说了半天,发现白灵双眼根本就没扫他们一眼。
反而饶有兴致的盯着苏哲。
一副我知你心中所想的模样。
看的苏哲微微一愣。
紧接着警钟大鸣。
不好!遇到高手了!
我还没说话,就猜到了我的目的?
难道她刚才主动跟我搭话,就是为了试探我吗?
这到底是招揽还是威胁?
一瞬间,苏哲没有觉得被上天眷顾,遇到了知心美人的幸福。
反而全是被人看透的大汗淋漓。
前世几次失败的恋爱经验让他警戒无比,被女人看透心中所想。
那还不被牵着鼻子走下去?
看着白灵那无视满座宾朋,满眼盯着自己的双眼。
苏哲十分确定,自己已然有些落入了下风。
这时,宾客看白灵根本不理会众人,顿时心急。
转头看向了白仲。
白仲还是很稳重的。
皱眉思索了两下。
“确实,如此彩头有些重了。”
“毕竟家父书房连我也不许进出。”
众人顿时大松口气。
可下一句。
“但家父宠爱灵儿,曾言允许她带人进入。”
“她都发话了,那就以此为注!”
话音未落。
“不可啊~!”
众宾客已经哀嚎四起。
仿佛心中圣地被玷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