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张了张嘴,话都没说上一句。
场面十分尴尬。
此幕恰巧被远处两名宾客看到。
顿时便传出了嘲笑。
“一个隶臣奴隶,也想接近武安君之子!”
“真是不知尊卑,这要是我府上的早打断腿扔了出去。”
苏哲不在意,想了想现在还不知道白起态度。
就算和白仲相认,这点情谊恐怕也换不来请魂之术。
不如留着攒到摊牌时刻。
下一刻,院门再度打开。
两处比脚上白履更洁净的脚踝,引得苏哲下意识驻足。
轻纱罗裙没有掩盖傲脯山巅。
沟壑锁骨却引得苏哲深陷双目。
再往上,巴掌大的小脸,两颗冷冷的大眼睛看不出情绪。
突然露出的一抹笑意,却化作了他乡游子最思念的月光。
看的人心中一酥。
苏哲竟一时生出,在这和她安个家或许也不错的感觉!
“我叫白灵。”
在一旁白仲震惊的目光中。
自己那生人勿近的妹妹,竟然见鬼了似的主动跟一个隶臣报上了名讳。
虽然这个隶臣有些好看。
但妹妹自小跟在司祝身边,何种皮囊没见识过?
更可怕的是。
刚才还想攀附自己的隶臣。
忽然打了个寒颤,满脸警惕的后退一步。
仿佛自己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过错。
安家?安什么家?
统一大事未成,怎能被此等诱惑束缚?
一界粉红骷髅,差点坏我道心。
不行不行!
苏哲理都没理白灵。
转身就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远处,一同见证了此等奇观的宾客皆是瞪大了眼睛。
那是谁?
那可是白灵啊!
自幼便样貌倾国,连昭王都曾亲口夸奖:长大后必是绝世美人。
咸阳的世家子弟无人不将其视为心中圣女。
万人倾慕。
若不是有祭国司祝在那压着。
联姻媒书只怕早就堆满了白府。
而今,这样一位女子主动对隶臣打招呼,那人不仅不应还十分嫌弃!
此事绝对会成为咸阳一大奇闻。
白仲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哲离去。
随后一步跨到白灵面前。
“你连哥都不搭理,为何要理会一个隶臣?”
白灵刚刚露出的那丝笑意瞬间消散。
歪头瞥了白仲一眼。
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
想了想,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替你找人。”
冷冷留下一句便离去。
身后白仲大喜,可笑意还未完全展露,瞬间又陷入惊恐。
妹妹为了转移话题,竟然答应了他磨了数日都未曾理会的请求!
再回头看去。
却见白灵走的方向,是追着那隶臣而去!
白仲脑袋一炸,一见倾心?
这要被父亲得知,还不血流成河啊?
来不及思考,白仲三步并作两步匆忙追了上去。
等苏哲返回讲武台。
宾客已经多了起来。
将最后缺少的桌案席位摆好。
苏哲便可以立在讲武台边缘处,静候开席。
到时侍奉着传菜倒酒、聆听宾客吩咐便可。
也可趁此期间,好好查探清楚,请魂之术会在何处。
此刻,白仲叽叽喳喳的绕着白灵也一同到来。
一众青年宾客立刻起身围了上去。
白仲一边四处客套。
一边焦急的向白灵劝说。
“那小子不过有几分样貌而已。”
“妹妹可万万不能陷入其中啊!”
“不说父亲得知了会如何,单是你那位师尊。”
“恐怕都会让他消失!”
“一个隶臣虽然命如蝼蚁,可万一因为你的过多瞩目而遭无妄之灾。”
“是不是也有悖于司祝那等护国护民之大义?”
说到这,白灵终于止住了继续向苏哲走去的步伐。
想了想,说了一句白仲听不懂的话。
“司祝之能本就与家国大愿绑定。”
“亲近心怀国愿之人是本能。”
“师傅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
但也没有再往苏哲身边去。
无视了身边一圈的大族子弟。
转身走向右侧主位。
白仲大松口气。
这才是他那冷如冰山的妹妹,该有的态度。
回身多看了眼讲武台角落处的苏哲。
白仲不禁皱了皱眉。
不就长的好看了点,身材也不够健硕,是哪里能吸引到白灵的?
跟那位能带自己戏耍千军,焚烧军粮,玩弄韩军如玩弄虫蚁一般的异士相比。
简直就是水中浮游,丝毫没有可比性。
不能让妹妹走上歧途,一会找个机会将他撵出去。
……
主人已至,宴席在编钟的雅乐声中正式开始。
宾客先是对白仲野王焚粮之事拍了一波马屁。
然后逐一落座。
先行开始的是长袖舞。
三名倡优长相柔美,身姿轻柔。
穿着青薄纱衣,袖长过膝。
通过扬袖、甩袖、绞袖、等技法,将腰如束素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众年轻宾客血气方刚,咽着口水逐一点评。
甚至有人已经忍耐不住色心,开始打听这是哪来的倡优。
白府可卖否?
白仲与众人交流之间,不时便瞥向苏哲。
见苏哲还真的对如此场面毫不在意。
闲下来便站在台边闭目养神。
倒是有柳下惠坐怀不乱之德行。
不禁点了点头。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屏风上,一只茅草蜘蛛正瞪着八颗大眼睛目不转睛。
苏哲:嗯~这种舞姿,还是从正前方观看最为赏心悦目!
倒也不是好色,只是花开正艳。
若不看两眼,倒是自己显得不解风情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呢,哪怕是从多个角度评判……姕孕也奀。
长袖舞之后便是弄丸(抛接球)、跳剑(抛接多柄开刃铜剑)、角抵(摔跤、相扑的前身)。
对这些节目苏哲便失去了兴趣,立刻全身心的投入到探寻白府之中。
却没有注意,眉县县丞此刻已经带着三名侍从来到校场边角处。
正满脸狠戾的盯着苏哲。
一直等到角抵之时。
忽然有下人呈报。
“角抵的两名力士,昨夜苦练受了重伤。”
“竟是无法前来。”
白仲一直嬉笑的面容冷了下来。
别看他平日里对下人和善。
可事关家族颜面,立刻正经了许多。
“明知今日宴席,怎会如此愚笨?”
“还不快去找人顶上!”
外宴管事惶恐,立刻解释道。
“县丞听闻此事,愿意亲自顶上,为诸君献艺。”
县丞?那可毕竟是一县之丞,亲自献艺何其丢失身份。
白仲双眼一眯,狠狠盯着管事几息。
看的外宴管事浑身冒汗。
这才冷哼一句。
“那还不快些?”
他倒要看看。
这买通自己府内下人的县丞,是想要干些什么?
外宴管事也心知,少主定然已经看透。
此事过后白府恐怕没了自己位置。
但家人身受威胁,他也毫无办法。
讲武台上又冷场了几息。
这才响起一道粗犷笑意。
“诸君,这角抵之艺,可是关联战场搏命之法。”
“日后诸位皆是战场之上勇猛将才。”
“只看些力士表演何其无趣。”
“恰巧,再下不仅是力士出身,更是历经数次大战而不死。”
“对近身搏杀稍有心得。”
“不如在此演练几番,岂不比那些力士假演有趣?”
身高八尺的县丞,一边从校场外围走向讲武台下。
一边褪去长袍衣物,露出一身赤褐紧衣。
这显然是有备而来。
一众世家贵族子弟却皆是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们背后家族皆不在意一个小小县丞。
可这毕竟是一县之主的副手。
乃大秦正经官吏。
亲自为他们褪衣演练,实在是显得白府过于威势逼人。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白仲,看他是何意。
谁知,白仲十分客气的说了一句。
“那诸位可有眼福了。”
“郭县丞,可是真正自底层庶民,被高陵君一步步提拔上来的。”
“当年在军中,同等级别的百将无一是其对手。”
“空手搏杀之技,可谓万中无一。”
此话一出,宾客都听出了些许不对。
自从王上下旨,逐四贵回归封地后。
咸阳政局便风云变幻。
四贵执掌大秦各方数十年,根深蒂固。
昭王摆脱太后,真正掌权不过才短短数年。
想要一次性连根拔起,必然动荡极大。
所有人都处在观望状态。
此刻高陵君之亲信,却在白府宴席上出头是为何事?
而且今日高陵君未至,是其子康代替前来。
就在前厅内宴上,一会肯定也要前来外宴拜访白仲。
白仲一句话,便将局势点清。
让所有人都明白,这是高陵君要有动作,而并非是白府安排。
顿时众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苏哲也好奇起来。
历史上大秦这个时期,是秦昭襄王一心集权。
除了白起这位神将,外戚旧贵一个都没放过。
后世之人都疑惑,白起作为魏冉亲手提拔的将领。
为何没有参与此次大秦权利的更迭。
不仅没帮丞相魏冉,也没帮秦王,一介战神竟能置身事外?
苏哲也想看看,是不是这四贵想拉白起下水,最后未成?
可下一刻。
那县丞上前一步双眼紧盯着苏哲。
“再下带来的属下,日常便与再下互搏。”
“相互喂招,十分熟悉。”
“很难看出战场对陌生敌人的作用。”
“不如,就让在座的这些隶臣来做陪练吧?”
说着郭县丞便不容拒绝的单手指向苏哲。
“就他如何?”
“身高八尺身姿不凡,定然能与再下博个有来有回!”
苏哲眉目一紧。
好家伙,冲我来的?
追到白家宴席上了还不放过!
白仲看着苏哲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会是他。
撇了一眼身旁的白灵。
却见白灵双眼一直就未曾离开苏哲身上。
顿时皱眉。
妹妹自幼跟在司祝身边,可以说毫无心机。
对自身喜恶更是毫不遮掩。
就这隶臣的小胳膊小腿,还不被郭县丞两下给拆了啊!
到时再刺激到灵儿,万一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可就麻烦了。
刚要拒绝,却见远处校场门口。
白家丞正缓步走来,还对白仲轻轻点头。
显然外宴之事白起也在关注。
这才犹豫着摆了摆手,算做同意。
可下一息。
一个让他无比熟悉的嗓音,响彻讲武台。
“我,没空!”
白仲骤然抬头。
满脸震惊的盯着苏哲。
那不正是他寻找了数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