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楼比较清净的第六层,天字七号雅间。
一身富贵打扮,身材消瘦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斜倚在缠枝牡丹屏风旁,与厢房内的精致家具格格不入。
任谁也难以相信这就是让大楚女子谈之色变的“花间客“唐九一。
唐九一倒了杯酒,朝床榻方向努了努嘴:
“老赫,内伤怎么样了?”
床榻上,一个青面壮汉正盘膝调息。
鹰钩鼻投下的阴影遮住半张脸,赫然正是天刑司通缉的要犯“血影刀”赫连峰。
赫连峰缓缓睁眼,血色瞳孔在昏暗的雅间内格外瘆人:
“你偷来的那些药物很有效,伤势已经痊愈大半,离阳城还真是高手如云。”
唐九一自斟自饮吐槽道:
“谁让你非要去黑狱找死?幸亏遇上的都是些小喽啰,别说撞见‘一神三山,四海七绝!’,就是遇到天刑司的堂主,你都得把脑袋留下!拿到情报就赶紧滚蛋!”
赫连峰血色瞳孔中闪过一丝狠厉:
“那人知道军械和龙鳞的事情,我奉命必须得除掉,否则和这边的勾连迟早暴露。哼,‘一神贯虹,三山为峰,四海降龙,七绝称雄’,等我得了龙鳞,再修炼十年未必不能挑战七绝!话说龙鳞到底什么时候送回来?”
唐九一摆了摆手道:
“放心,宫里传来消息,明天就能给你,不过那玩意儿真有传说中那么邪乎?老子当初偷到手时,可半点儿没觉出什么神力。”
赫连峰轻哼了声道:
“你懂个屁!临行前我特意请教过师尊,每片龙鳞都暗藏一条奇经,照其修炼才会功力大增。”
“既如此,直接拓下经脉图谱抢来不就成了?何必非要争那破鳞片?”
赫连峰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增进功力只是龙鳞最浅显的功效,真正让天下英雄趋之若鹜的,是其传说中蕴含的龙脉之气,据说参透其中玄机者......可夺天地造化,逆天改命!”
胡子拉碴的唐九一颇为不屑道:
“逆天改命?!要是真能逆天改命,五年前白明远家还能灭门?我是不信这种玩意儿,还是提升功力最为靠谱。”
“随你信不信。按约定,龙鳞送到北戎前,你尽管拿去修炼。不过咱们在这儿盘桓多日,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了?”
唐九一踱到雕花窗前,漫不经心地望着街景:
“慌什么,醉心楼是大楚太子的产业,天刑司的人都知道,但凡有脑子,不会到这里来触霉头。”唐九一来到窗前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而且我在外面都留了眼线,有官差进来马上就会知道,你放心养伤就好。”
......
唐九一刚刚从窗前离开回到自己房间时,一辆青幔马车缓缓停在了醉心楼前。
车帘轻挑,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容——卫凌风一袭月白锦袍,腰间玉带生辉,发髻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活脱脱一位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
“喂!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女子不耐烦的通报。
苏翎扮作侍女,一袭藕荷色罗裙裹着纤腰,外罩半透纱衣,发间只簪了朵银丝木槿。
虽刻意收敛了英气,但星眸流转间仍掩不住灵动,倒像是哪家偷溜出来见世面的千金小姐。
只是此刻她小嘴微撅,俏脸含嗔,显然还在为方才车上明白“禁胬”一词的含义而羞恼不已。
卫凌风压低声音笑道:
“侍女说话要是你这态度,都得小竹板打屁股的。”
苏翎轻哼了声,也压低声音询问道:
“怎么让停在了这里?其他几家不再巡视一下了?”
“因为这里有鱼,你没注意到门口有盯梢的吗?”
苏翎这才警惕起来,还真发现几个对面喝酒的鬼鬼祟祟,可随即又补充道:
“押着狴犴令和武器租衣服又租车的,五两银子都花出去了!现在剩下的碎银子都不够在这种地方点壶茶的,我们要怎么进去?”
不止一次梦里白嫖的卫凌风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笑道:
“不懂了吧,这门不是拦穷人的,而是拦看起来穷的人,找姑娘调情不需要真有钱,假装有钱就够了,今天教你第一课:如何到青楼白嫖。”
“谢谢,没兴趣学这些下流把戏。”
妖翎:别呀,我有兴趣,我想看看他怎么白嫖的。
“哟!这位爷瞧着面生!”门口龟公眼尖,见二人衣着不凡,忙堆笑迎上,“可是头回来咱们醉心楼?您可算来对地方了!”
卫凌风“唰”地展开折扇对龟公挑眉一笑:
“在云州就听说醉心楼的姑娘不错,来京怎么也要玩玩才行。”
龟公见他谈吐文雅又来自富贵云州更是殷勤:
“公子好眼光!咱们这儿头牌的清倌人,连翰林院的大人们都夸才情了得!您里边请!不知是想打茶围听曲儿,还是摆花酒行令?”
跨过朱漆门槛,楼内景象豁然开朗。
六层高的中庭悬着千百盏琉璃宫灯,照得金丝楠木雕栏熠熠生辉。
各层回廊上莺莺燕燕倚栏娇笑,罗裙翻飞间暗香浮动。
“本公子最烦这些虚礼,叫人带路瞧瞧,若是有合眼缘的直接开价度良宵便是。”
“公子爽快!不过咱们醉心楼的规矩......清倌人需得摆席听曲三回才能留宿,倒是红倌人里有几个新到的.......”
卫凌风不耐烦地打断道:
“什么清的红的,本公子只要嫩的。”卫凌风说着突然揽过身旁扮作侍女的苏翎,“我这丫头在云州教坊司都是头牌,你们这儿的货色入不得眼还两说呢。”
醉心楼的龟公那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抬头一看苏翎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这姑娘藕荷色罗裙,半透纱衣下若隐若现的雪肤晃得人眼晕。
偏生那张芙蓉面上星眸含煞,贝齿轻咬下唇的模样,活像只被强按进狼窝的雪貂,明明羞恼得耳尖都红了,却还要强装温顺。
偏那通身气度又掺着股飒爽劲儿,分明是哪家高门贵女偷溜出来扮丫鬟寻刺激。
见此情景,龟公更不敢再有丝毫反驳,回头喊道:
“贵客临门!里面请!”
老鸨摇着团扇从珠帘后转出:
“哎哟喂,这是哪家的贵公子如此英俊,我们醉心楼的姑娘今天可有福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本公子姓姜,闲话少说,带我转转吧。”
云州来的还姓姜,任谁也会首先想到云州第一大商贾姜家,就算是表亲那也是财富惊人了。
卫凌风心说反正有婚约,倒也不能说自己是冒充的。
醉心楼内确实是一派繁华景象,老鸨眼睛一亮头前带路介绍道:
“咱们醉心楼六层各有特色,一层大堂听曲赏舞,二层雅座吟诗作对,三层红倌人陪酒行令,四层设赌局戏台,五层茶室雅间。”
顺着中间的天井向上望去,顶层明显安静不少。
卫凌风每天晚上都来,很清楚这里的布置,装作风月熟客猜测道:
“六层应该就是观景台和贵宾包厢了吧?和云州也差不多。”
“公子猜的真准!上面能看到全城景致。”
如果藏人的话,自然是那种私密包厢最为合适。
“本公子可不愿与那些俗人为伍,走,去包厢!”
也就在卫凌风登上六楼时,唐九一正好也从自己房间开门下楼。
双方是夏侯惇遇见二郎神,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