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码头,夜雾如纱。
浊浪轻拍着斑驳的船身,烛光在舱壁上摇曳,投下扭曲的光影,仿佛蛰伏的鬼魅。
佝偻着身子的黑衣斗笠客缓缓探出枯瘦的手指,从怀中抽出一方绿色布帛,轻轻摊在桌上。
眼看拿出来的并不是龙鳞,‘花间客’唐九一蹙眉道:
“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斗笠下传来砂纸磨铁般的嗓音:
“殿下有令,龙鳞需延后交割,这布帛上画着的是龙鳞上的运功图,你们可以拿回去交差。”
‘血魂刀’赫连峰拿起布帛冷声道:
“这和约定的可不一样吧!殿下这是出尔反尔?”
黑衣斗笠客岿然不动,声音依旧沙哑:
“此次运送的弓弩出了纰漏,若非殿下暗中周旋,你们别说空手而归,只怕连活着离开离阳城都难。你们只有两个选择,带着东西回去交差,或者......留在大楚!”
‘血魂刀’赫连峰摸向刀柄,眼中杀意迸发:
“殿下不会真以为家师不会翻脸吧?”
剑拔弩张之际,码头外骤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金枪门门主胡金山带着一众弟子拍马而至。
前些日子他与红尘道争夺三川码头,听闻有人在此驱赶船客,还以为是对方按捺不住,提前来抢地盘。
可此刻一看,眼前竟全是生面孔!
听到外面的动静,唐九一、赫连峰和黑衣斗笠客也都跃出船舱。
虽不知对方身份,但这地方还是自己罩着的,金枪门门主胡金山手提长枪飞身下马,沉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
不知是官府还是其他江湖势力,反正都已经在离阳城外了,想走随时走的了,赫连峰目露凶光:
“一不做二不休,防止报官别留活口!”
黑衣斗笠客赶忙抬手制止:
“在此杀人会给殿下惹麻烦!”
唐九一阴恻恻笑道:
“哦?殿下也会怕是么?若是殿下不把龙鳞交出来,我们不妨把事情闹大一些!”
赫连峰闻言立马会意,飞身如鹞鹰扑出,长刀出鞘带着刺耳尖啸劈向胡金山。
恐怖刀势犹如惊涛拍岸,胡金山震惊的同时急忙提枪格挡。
铛——
一声巨响,胡金山竟被恐怖的刀势压的连退数步,虎口剧痛,手中长枪更是狂震不止。
看着那诡异刀型,想起城中的通缉令,胡金山瞪大双眼震惊道:
“你......你是‘血魂刀’赫连峰?!”
“既认得我,更留你不得!”
赫连峰第二刀接踵而至,刀势比先前更烈三分。
胡金山勉力招架,枪法却已散乱,却见那血色刀光在半空中诡异地一分为三,正是赫连峰成名绝技“血影三叠浪”,转眼间胡金山衣袍绽开数道血口。
胡金山虽说是金枪门的门主,六品凝元境,可毕竟平时也就是教教弟子抢抢地盘,在赫连峰这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北戎凶人面前,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芦苇丛中,苏翎指尖轻扯卫凌风衣袖:
“救不救人?”
知道是晚棠姐对手家的,卫凌风叼着芦苇杆儿摇头道:
“不急,重伤了再说,没想到他就是赫连峰,看来能多抓个案犯。”
轰!
赫连峰的血刀劈落,胡金山手中长枪应声脱手,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数丈,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赫连峰狞笑一声,刀锋再起,直取胡金山咽喉。
嗤!嗤!嗤!
芦苇丛中骤然射出三道苇叶,破空声尖锐如哨,径直打断了赫连峰的攻击。
咻——
几乎同时,一枚天刑司的赤红信号弹尖啸着划破夜空,在雾中炸开刺目焰光。
两道身影自芦苇间疾掠而出!
卫凌风不紧不慢的掏出狴犴令高声道:
“天刑司执法!‘花间客’‘血影刀’!我们从醉心楼就开始跟着你们了,天刑司大部队马上就到,快快束手就擒,那些是你的同伙吗?”
重伤倒地的胡金刀止住伤势,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头暗骂:你们就不会早点出手?
唐九一和赫连峰也都被吓了一跳。
见卫凌风正是昨天住在隔壁的嫖客,唐九一不可置信道:
“是你?!”
更无语的是那黑衣斗笠客,沉声骂道:
“两个白痴!被人盯梢竟毫无察觉!”
话音未落,只见他双掌猛然拍向地面——
轰!
一声闷响,码头青石板应声碎裂,烟尘如怒涛般冲天而起。
待尘埃稍散,黑衣斗笠客与其随从早已不见踪影。
唐九一与赫连峰见状也想撤退,可却被卫凌风先一步拦住了去路。
不过唐九一此时也反应过来,判断道:
“这小子是虚张声势!若真调来了天刑司人马,何须此时才发信号?此处应该就他们两人,先杀了他们!”
赫连峰也反明白过来,提刀看向卫凌风:
“你小子找死!”
卫凌风依旧叼着那根芦苇杆,身子站正了些抬了抬剑眉:
“北戎血刀堂,今日正好领教。”
赫连峰眼中凶光暴涨,身形骤然暴起,血刀划出一道猩红弧光,刀势如狂浪般倾泻而下!
铛——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中,火星四溅!
胡金山被震的再度翻倒,苏翎也急急后退,就连唐九一都被气浪远远推开。
提刀格挡的卫凌风却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而他的刀,仍未出鞘。
赫连峰瞳孔骤然紧缩——他这开山裂石的一刀,竟被卫凌风如此轻描淡写的架住!
“你?!”
赫连峰心头警兆大作,本能地翻腕再斩!
血刀连劈三记,刀光如血色狂涛,每一刀都裹挟着撕裂金铁的凶煞之气!
可卫凌风依旧单手提着未出鞘的夜磨牙,身形如鬼魅般微微晃动,竟将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尽数化解!
就在赫连峰刀势稍滞的刹那,卫凌风终于凝眸,眼底寒光乍现:
“到我了!”
锵——
一声清越刀鸣,如龙吟破空!
夜魔牙终于出鞘!
刀光如雪,鞘黑似夜,仿佛蛰伏的凶兽骤然亮出獠牙。
卫凌风拔刀的刹那,周身空气竟扭曲出猩红波纹,那是凝如实质的血煞之气!
雪白的刀身瞬间被血红煞气所覆盖。
煞气四溢的赤色斩击如同血月凌空。
赫连峰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直冲脊背!
他行走江湖多年,自诩血煞刀法已登堂入室,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血煞之气!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胡金山更是被吓得不顾重伤就地一个翻滚,防止被波及到。
赫连峰仓促横刀格挡——
咔嚓!
他手中饮血无数的血刀,竟如朽木般应声而断!
赫连峰踉跄后退,瞳孔中倒映着那柄妖异的刀锋——
夜磨牙上的血煞之气正如活物般缠绕上卫凌风的手臂,青年原本慵懒的眼神此刻已化作修罗般的赤红。
转瞬间第二刀已至。
最简单的一记横斩,血煞却在刀锋前凝成朦胧鬼面,獠牙开合间已将赫连峰吞没!
赫连峰甚至来不及捕捉刀路,只觉胸口一凉。
低头时,一道细若游丝的血线已在胸前浮现。
作为浸淫血煞刀法多年的高手,他忽然想起一个江湖传说:
大楚魔门有一套名为“七劫七杀”的邪异刀法,能令血煞之气一刀凶过一刀,七刀之后鬼神皆斩!
可那刀法明明已经随着七绝之一的封亦寒......
思绪未断,胸前的血线突然迸发!
嗤——
血雾炸开的瞬间,赫连峰魁梧的身躯竟沿着那道血线整齐裂开,两半残躯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重重栽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