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陈途安想岔了,曹蓉只是想问他,愿不愿意上贡复合弓图纸,若是陈途安不愿,就当她没说过。
若是愿意,她爹曹轩只是个上贡人,真正的头功还是陈途安的。
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老刘那些弓匠们,肯定会尝试复制复合弓,甚至已经做出来了。
还不如趁复合弓没流传开,或者被其他官员盯上,早早上贡、献给皇帝,也能给陈途安谋个出身。
陈途安倒是没怀疑,曹蓉想要图谋他的复合弓。
他造出第一张复合弓后,见曹蓉喜欢,也想给她弄一张。
可她拒绝了,当时还劝他,如果不将此物交给朝廷,最好不要流传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曹蓉贪图献贡复合弓的功劳,那天就不会拒绝,拿到手里直接拆了复制就行,反正没什么技术含量。
陈途安也很清楚,复合弓肯定会流传开,那哑巴老刘在缠了老半天弓弦,早就将偏心轮看得清清楚楚。
除去曹蓉想为她爹谋了个上贡之功,反而都是为他好。
但陈途安不太想把复合弓交给赵佶,除了膈应,还不止是他日后想要造反这么简单。
这会儿的宋庭上下,早就漏得跟筛子一样了。
陈途安很确信,第一批反曲弓出现在宋军手里,辽军、甚至西夏军队后脚也会装上。
当然其他两国也差不多,连西夏的神臂弓都装备到了宋军上下,辽国的马更是被辽国贵族卖得飞起。
大哥真用不笑二哥、三哥黑。
这三个国家,几乎都到了末期,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怕得是金人继承了辽军装备,金人的新生政权,不是腐朽的辽国能比的,宋国就更拉了。
不过上贡复合弓也有好处,他很可能会得到个官身,或者是一大笔钱,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原始积累。
看着陈途安一脸纠结的神情,曹蓉反倒松了口气。
要不是看到自己爹,那般狼狈的样子,她定然不会为这种事情,求到陈途安头上。
他要是答应,她怕是这辈子都难还这份恩情了。
没想到下一刻陈途安就点头说:“好啊。”
曹蓉闻言愣了愣,不自觉低头说了声:“谢谢。”
她这副小儿女姿态,陈途安还是第一次见到,顿时感觉有些稀奇,故意捉弄她:“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曹蓉没有多想,重复道:“我说,多谢。”
抬头却见陈途安一副笑嘻嘻的表情,登时知道自己被耍了,气愤间给了对方一拳。
这一拳力气不小,砸在陈途安肩上,顿时疼得他呲牙咧嘴。
“嘶!”
“你没事吧!”曹蓉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连忙扶起他,有些手足无措。
见她脸色煞白,陈途安知道这妮子较真了,古代女孩儿真不经惹啊!
他故作愤愤不平道:“你恩将仇报!想砸死我啊。”
曹蓉登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明知道是自己的错,胸中却又急又气,脱口而出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再说谁让你刚才哄骗我!”
见她恢复正常,陈途安装作没事,直起腰杆看向她,笑道:“我其实没事,咱们什么时候一起去见你爹?”
“谁要你见我爹!”曹蓉大囧,以为有被他骗了,双颊团起红晕,转身跑回教室。
两人的对话早被教室其他人听去,陈途安回教室时,一众同学投来敬佩的目光。
陈途安迎上这些目光,和他们微笑点头,像是战胜猛兽的勇士。
他答应曹蓉,其实是决定给宋徽宗一个丐中丐版本。
复合弓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发展史,起初用的不是偏心轮,只是普通滑轮。
普通滑轮虽然也有省力作用,但没偏心轮那么离谱。
学过物理的知道,因为滑轮组和杠杆原理,要想更加省力,省力臂就要越长,弓弦就要拉得更远。
但弓弦拉得越远,箭就搭不上弦,要造更长的箭,以及弓手手臂更长,才能射出箭矢。
偏偏弓力越强、弓身就要加大、弓身加大所需的弦也得跟着变长,这也就限制了普通滑轮复合弓的大小和弓力。
因此丐版复合弓的大小几乎被锁死,无法最大程度发挥出复合弓作用。
最多让弓手能多射几箭,更不用说出现岳飞那种人形床弩了。
————
第二天,陈途安拿着新造好的丐中丐版复合弓,以及图纸,在曹蓉引荐下找到了曹轩。
原本不太待见陈途安的曹轩,试完这张模样古怪的弓后,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看陈途安的眼神都变了。
他刚才试过,拉开后竟能省一半力气!
关系到他前程,以上贡的名义,当日便派遣人马与厢兵,护送复合弓与图纸进京。
当然还写了陈途安的功劳,将国之利器献给朝廷,请为陈途安叙功。
曹轩的上贡,自然不会引起他人注意,因为上贡的人太多了。
赵佶这些年喜好祥瑞,各地官员纷纷上贡,有什么一夜开了万朵灵芝,水中出现玉石神像,双穗甚至三穗的稻谷。
甚至有官员治下县里,出了个一百二十多岁的老人,也当做人瑞献给了赵佶。
上奏说尧舜治下,都只有百岁以上老人,而这个人都一百二十多岁了,意思是赵佶比尧舜还牛逼。
赵佶还就吃这套,大喜,那县官连升三级,还成了京官。
搞得各地纷纷效仿,献上人瑞,然后那些人瑞一些死在了半路上,一些死在了回来的路上……
陈途安在曹家吃了顿晚饭,曹母秦氏很是热切,一会儿问他多大了,一会儿说他长得真俊,笑得合不拢嘴。
曹轩也高兴无比,没想到他前脚栽了跟头,后脚在女儿身上找补了回来。
当然,他知道这都是眼前这个少年带来的,于是拍怕胸膛,问陈途安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能满足的一定会满足他。
陈途安感觉,这两口子算盘珠子打得飞响。
哼哼,就是想让他们的女儿,吃他这颗嫩草。
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含糊,当即起身说道:“陈伯父,小侄想要跟您学武。”
能跟着武进士学一手的,他当然不会去学二手。
这句话让曹轩夫妇都有些沉默,学武这两个字,对这一家来说有点沉重。
曹轩忍不住劝道:“陈家小子,小小年纪喜好侠事、争斗,也是无可厚非。
你能造出复合弓这等利国之器,自然不缺聪明智慧,学武只是浊流,还是搏个清流出身才是正道。”
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是宣泄胸中郁气,道:
“你伯伯我,当初为图捷径,如今就走到了羊肠小道上,前无进路、退无归途,实在难堪。
也让蓉儿她娘俩,跟着我受苦,唉!”
陈途安知道,这是对方一番肺腑之言,的确是为他好,可他不想也不需要科举。
连忙说:“伯父,途安心中有数,不会落下学业。况且学武,也是正途,下能保家安民,上能戎马天下,驱逐鞑虏!”
曹轩只当他少年意气,摆摆手答应他:“罢了,你每日县学读完书就来我这儿吧。”
“多谢曹伯伯!”
————
与此同时,会稽县城外,一座小院中。
哑巴老刘在与一白袍男子坐在院子里,却没见其他弓匠。
老刘取出一张造型古怪的弓,递给眼前白袍男子,手中比划个不停。
自从给曹蓉带来的那小子,做出那把怪弓后,他一直尝试仿制,但不知哪儿出了问题,却没成功过。
直到昨天下午,那小子又来了,又做出一把古怪的弓,还跟上次不太一样。
不过这次老刘看得认真,且这次的怪弓也比较简单,他很快就仿制出了。
白袍男子看完老刘手势,眼中露出惊讶之色,连忙起身试射。
男子挽弓搭箭,等箭矢射出后连连点头称好,神情激动地对老刘说道:
“刘老今日可立下大功了!切忌,此弓只得制作给我们,不能叫其他人得去。”
老刘点头连连,又在空中比划一阵,就听男子笑道:
“刘老放心,刘升在帮里很好,前些日子还立了功,礼大哥奖了他一个女人,你很快就要抱孙子了。”
老刘闻言,眼中露出笑意,嗓子里发出沙哑声。
待白袍男子走后,他这才转身回到黑洞洞的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