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年少女跪下那一刻，他们身上的少年灵性，眼眸中的神采，面对危险时的决然也一起消失。
但江临仙并没有纠正的意思。
因为他们的姿态，很可能是这个世界，底层凡人的生存法则。
他掐动法诀，施展呼风术，一阵清风刮来，推动破旧渔船朝海面走去。
兄妹二人感觉到船只的晃动，再一次拜谢。
只是江临仙一直没开口，让两人心里有些不安。
船只停泊在海滩上后，江临仙故意冷着脸：“要我亲自扶你们吗？”
既然他们对“仙师”这样的存在十分敬畏，那刚好可以利用一下。
同时，句式也要尽可能简短，尽可能减少因语法不同暴露自身信息的风险。
“啊？”少年反应过来，赶紧带着妹妹跳下船，“多谢仙师搭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凡有所差遣，我们兄妹二人必然以死相报。”
江临仙负手而立，语气漠然：“说出你们的来意。”
少年老实回答：“我们兄妹二人，是附近鲛鱼岛上渔民，来到这里采集月光沙。”
江临仙嘴角略带讥讽：“渔民？”
虽然这兄妹二人，身上确实有风吹日晒的痕迹，皮肤也有点发黑，但这更像是短期内形成的，娇嫩的双手磨破了皮，却没有形成老茧。
显然，他们不可能从小就是渔民。
“仙师明鉴！”少女赶紧接口，“我们兄妹二人，原本是齐国富家子弟，因家族破落，逃难出海，被鲛鱼岛上渔民搭救。”
江临仙察觉到，她在说出‘家族破落’时，在极力压制情绪，可能有些问题。
可他对此没兴趣，只是淡然开口：“继续。”
花了十几分钟时间，他问清了两人的来历。
这兄妹二人，兄长叫楚墨痕，妹妹叫楚墨漪，初步判断来自书香门第，半年前遇到海难，被渔民们救下。
村里渔民对他们很好，好吃好喝招待他们。
可是好景不长，掌控这附近岛屿的家族司家，征召渔民去对付妖兽，结果死伤惨重，二十个青壮，最后只剩两个活着回来，渔村的日子变得很差。
再这样下去，就连年底的税收都交不起了。
交不起税，整个渔村的男人都要为奴，女人小孩被变卖，浪费粮食的老人更是要全部杀光。
渔村对兄妹二人有活命之恩，他们当即挺身而出，决定做些什么。
楚墨痕越说越委屈：“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来妖兽岛上挖取月光沙，一斤月光沙，能从仙师大人手里换取一百斤粮食，村子就能活下来了。”
他眼睛发红，若不是妹妹就在身边，怕不是要直接哭出来了。
江临仙心中有些发寒。
他自己的道德水平也不高，否则刚才也不会想要人为制造海难了，但这个世界的仙师，却让人涨了见识。
征召凡人作战，出现伤亡不给补偿已经极为过分，竟然连税收都不减免，把人往死里逼。
也不知道是这片海域落后，还是世界的问题。
两人讲完后，江临仙问：“月光沙在何处？”
他很同情兄妹二人的处境，但廉价的同情没有意义，只能暂时埋在心底。
楚墨痕愣了一下，指着脚下的地面：“就在这里。”
楚墨漪赶紧解释：“此处海滩有月光沙，但需要细细分辨，才能找到，仙师一时不察，难免疏漏。”
说着，她从海滩上捧起一把沙子，细细地将几颗晶莹的沙粒挑选出来：“仙师请看，这种沙子平日与海沙无异，在月光下却通体晶莹。”
江临仙看了眼对方手里的沙粒，顿时一喜。
在蓝星上，它叫银星沙，是一种上等朱沙原料。
他在符咒课上学习过它的用法，后来消耗了6克用来强化飞剑上的符咒。
不过这玩意儿，是论斤秤的吗？
这不是市场价1500元一克，两克就相当于普通工薪阶层一个月工资的顶级灵材吗？
可能是这里的重量单位，和仙门不一样吧。
江临仙指着被掌心雷击杀的黑色大鱼：“那条大鱼，价值多少月光沙？”
楚墨痕眼前一亮：“那是黑鲛鱼，个头越大就越贵，我们村里的好汉，曾经有人用七尺长的黑鲛鱼，换来了一千斤粮食，相当于十斤月光沙，这条黑鲛鱼大约有九尺长，肯定更贵。”
江临仙点头：“为我采沙，鱼给你们。”
他可以挟恩图报，甚至强制下令，但劳动效率肯定不如正向激励。
楚墨痕神情振奋，郑重承诺：“我一定为仙师挖掘足够的月光沙。”
兄妹二人立刻从船上拿下一些刷子，簸箕等简单原始的工具，开始采集月光沙。
江临仙越看越皱眉，他们的采集方法，就是简单的捧起一些沙子，用簸箕颠簸几下，将重量比较轻的沙子颠到上层，用刷子刷掉，留下月光沙含量较高的部分，最后用长针一颗颗分离，工序简单又落后。
可是，银星沙要怎么分离呢？
蓝星没有银星沙矿脉，课上当然没必要讲。
江临仙观察片刻，然后找了个地方，用手将表层的沙子挖开三十多公分，月光反射下的晶莹立刻增多。
‘果然，银星沙重量比普通沙子略重，那么在长期被海水冲刷的海滩，就更容易沉淀到下层，所以下层的沙子含量自然比上层略高。’
‘同时，海浪冲刷强度，也会因地形有所区分，最容易沉积的位置，就是含量最高的地方。’
在条件有限的前提下，他也只能做到这点了。
江临仙将兄妹二人叫了过来。
看到银光闪闪的沙子，兄妹二人眼睛大亮：“多谢仙师指点。”
江临仙所指的地方，月光沙含量是普通沙滩的二十多倍，这大大增加了他们的采集效率。
在两人采集沙子的时候，江临仙抽空好好观察了一下这座岛屿。
他没敢靠近森林，但从礁石附近找到了一些碎石，种类不明，但蕴含灵气，是被灵脉浸染的产物。
“一座灵脉就是一座宝藏。”
江临仙眼神热切地看向森林方向，他更加确定，那个方向存在灵脉，海滩上的灵气，只是灵脉逸散出来的残余。
他又收集了石块，土壤，还有杂草样本，将其装进口袋里后，夜色也逐渐消退。
天上的圆月消失，晨曦到来。
一缕阳光垂落，两界门的数值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