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捏着那封家书,指腹把信封磨得发毛。
塘风带着水汽扑在脸上,倒比信纸里的字更醒人——父母的字迹潦草,
满纸的意思无非一个,就是“成家了该懂事”的念叨,末了只催“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让赚了钱别忘给家里寄粮票”,连句自己的老婆杨柳问句好不好的话都没有。
陈默看完父母的信,默默无语,一时无言的蹲在塘埂上,望着水里的鱼群发怔。
小时候分饭的场景突然撞进脑子里,母亲总把稠乎乎的米饭往大哥碗里堆,
小弟能分到带米油的,轮到他,只剩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后来大哥进红砖厂,家里砸锅卖铁、倾家荡产的给他凑钱买工作;
而他下乡时,母亲只塞了二十块钱和几身打满补丁的旧衣裳,说“乡下苦,不用讲究”。
“默哥,心里堵得慌?”杨柳悄悄走过来,指尖替他捋开额前碎发,掌心带着刚洗完衣裳的潮气。
陈默把信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裤兜,扯出个笑:
“没事,爹娘就问问咱过得咋样。”
他不想让杨柳添堵,这姑娘打小在娘家被宠着,嫁过来后里里外外操持,眼里的光比刚嫁时淡了些,他舍不得再让她受委屈。
杨柳却看穿了,蹲下来给他捶着发麻的腿,声音轻轻的:
“星城离这儿千里远,好赖都碍不着咱过自家日子。”
她忽然拍手起身,辫梢的红头绳晃了晃,“对了!邮递员说湘阴寄来了个包裹,准是你小叔寄的辣椒种子!”
陈默听了瞬间高兴了起来,自己小叔并不是在星城生活,
而是在星城不远处的农村湘阴县的樟树港生活,
樟树港别的不出名,就是辣椒非常出名,
在前世樟树港辣椒凭借独特的风味、严苛的生长环境和稀少的产量,成为辣椒界的“顶流”,被誉为辣椒中的“爱马仕”,曾卖出过每斤300元的高价。
而陈默相信凭借自己的空间和灵露,能够让樟树港辣椒的种子很好的在空间里成长。
作为湘省人,对辣椒情有独钟,
粤省这边这年代不吃辣,虽然县里也有辣椒卖,但那些都是肉椒,一点都不辣,
以前没有条件,在皇岗大队吃着淡出鸟来的饭菜,也是没办法。
现在知道小叔把辣椒种子寄过来了,陈默恨不得立马拿到手,种在空间里,于是马上站起来说道:
“得去县城取。柳妹,今天得劳你照看鱼塘,我顺便把空间里养的小龙虾捎去水产公司卖了。”
“那咱先回家,我洗完碗就来替你。”杨柳拉起他的手,指尖温温的。
两人刚到家,杨柳就扎进厨房刷碗,陈默揣着竹筐,把水缸里的小龙虾装好,趁着杨柳不注意,把竹筐放进空间里,就往大队部赶。
一路上拖拉机突突跑着,半小时就扎进县城街面。
陈默找了个离水产公司近,无人的墙根,从空间里拎出竹筐,装了百十来斤小龙虾,直奔水产公司。
“小陈又来了?”收购员老吴开心的接过竹筐,掂了掂筐,然后安排人上秤,
“这虾子精神得很,一共116斤老规矩,还是一块钱一斤。”
说着数了116块钱,又塞来两张布票、一张肉票,“刚到的紧俏货,给你留的。”
陈默谢过老吴,然后先去供销社买了一斤五花肉和十尺布,然后转身去邮局取包裹。
粗布袋子里裹着个铁皮盒,打开时一股干香扑出来——满满一盒红亮的辣椒籽,旁边还有小包紫莹莹的紫苏籽,最底下压着封厚信,信封里滑出张崭新的大团结。
他捏着那十块钱,指腹能摸到钞票粗糙的纹路。小叔在湘阴樟农村挣工分,一年到头挣不着几个钱,这十块钱怕是攒了不少时间。
小时候他没棉衣穿,是小叔踩着雪送来件旧棉袄,里子还偷偷絮了新棉花,那点暖乎气,他记到现在。
想到前生今世小叔对自己的好,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拖拉机突突往回赶时,陈默借着颠簸,悄悄把一半种子收进空间,用灵露掺着井水浇了,黑土地上瞬间冒出层细芽。
回到大队,他先往家走,刚到院门口就见杨柳系着围裙迎出来:
“默哥,我把饭焖上了,这就去鱼塘替你。”
“不急。”陈默把布包往桌上一放,露出里面的五花肉和花布,
“买了斤肉,还有布,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杨柳摸着那块蓝底碎花布,眼圈一下红了:
“咱日子刚缓过来,哪用这么破费……”
“啪”一声,陈默在她臀上轻拍了下,笑得爽朗:
“男人挣钱就是给老婆花的。快收着,我去把剩下的辣椒籽种院里。”
杨柳红着脸抢过布包:
“我去洗肉!中午给你做红烧肉,再焖点米饭。”
陈默看着她扎进厨房的背影,转身往院角走。
刚翻好的菜畦里,他把辣椒籽撒下去,又埋了把细土。风掠过院墙头的野菊,带着点暖烘烘的香。
杨柳从小就在家帮忙做饭,动作很利索,
没多久就端着碗红烧肉过来,油星子沾在碗边,香气能飘出半里地。
陈默在院子里面放好锄头,从井里打了一桶水,用毛巾在院子里面简单的冲洗了一下,走到厨房笑着道:
“这肉香得能勾走魂,柳妹你的手艺真好,等咱们家的辣椒种出来后,再加点辣椒,就更完美了。。”
“可是我吃不了辣唉,默哥,来,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杨柳往陈默里夹了块肉,
陈默一口把这块红烧肉嗦进嘴里,红烧肉已经炖烂,入口软糯,一口下去喉咙里冒油,
在这缺油水的年代,直接把陈默给吃迷糊了,
“嗯,柳妹,好吃,你赶紧也来一块,你的手艺太好了,太好吃了。”
杨柳叫陈默发自内心的夸张,整个脸笑得像一朵花一样:
“好哇,默哥,好吃咱就多吃点,
一会还得去鱼塘那边看着呢。”
“嗯嗯,好,咱们赶紧吃。”
午饭过后,陈默也没在家睡午觉,
来到鱼塘望着塘里跃出水面的鱼,发烫的海风掠过田埂,带着稻花香,
陈默忽然觉得,这扎根的日子,就像院里刚种下的辣椒籽,正悄悄往土里钻,总有一天能长出满枝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