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新营地的篝火烧的正旺,但却驱不散人们心头的寒意。
老沃克佝偻着身子,将一块烤热的肉干,颤巍巍地递到一位妇人手中——刚刚她在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砸伤了脚。
妇人费力接过,疼的龇牙咧嘴。
他叹了口气,拄着木杖走到篝火另一边,那里聚集着几个村里的老人和猎户。
火光将他们脸上的忧虑照的忽明忽暗。
一个断了指头的老猎人压着嗓子开口:“那位大人......今天一天都在地窖里......好像在捣鼓沼泽藤蔓。”
他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失望。
“我还以为他能施展什么魔法,现在看来......”
“靠几根藤条能挡住哭泣之月的兽潮?做梦!”
老沃克听着,没作声。
他只是想起了十五年前,另一位领主老爷,也曾许诺给他们坚固的石头房子。
结果呢?那年冬天,灰雾村饿死了三十七口人。
他见过太多次希望变成绝望。
苦命的人被耍一次就足够了。
他受够了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命运,这一次,他要做些曾经不敢做的事。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沉重:“乡亲们,我知道大家心里慌。那位维林大人或许没坏心,可他太年轻了,不懂沼泽的恐怖。”
“我们不能把一百多条命押在他一个人的异想天开上。”
他环视一圈,一字一句,像是把石头砸在地上。
“都听着,如果哭泣之月到来时,这里还没有一堵能用的墙,咱们就趁夜跑回灰雾村。”
“那里是被诅咒了,可至少,我们还有木墙!”
黑暗中,几双眼睛瞬间亮了。
那是一条退路,一条实实在在的,能保命的退路。
......
第二天清晨,地窖内。
当魔法学徒里奥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原地,手中的木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花溅湿了他的裤腿,他也浑然不觉。
盘踞在陶土花盆里的,根本不是植物。
那是一尊用黑曜石雕琢的艺术品,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黑色晶体,在魔法阵的微光中,涌动着旺盛的以太能量。
里奥的声音都在发颤:“领主大人......这......这真的是我们亲手......”
维林一夜未眠,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酒红色的眼眸却亮的惊人。
他没有回答,视网膜上,全新的面板信息带来了比任何药剂都更提神的效果。
【石肤软藤】
【等级:二级魔法植物】
【血脉:柔钢之韧(黄金阶)30%,驳杂血脉70%】
【能力;快速生长(在水分、养分、以太浓度充足的条件下,生长速度最高提升500%),岩石硬化(新生长的石肤软藤,硬度将在24小时内逐渐从皮革提升至青金岩水平)】
【综合评价:通过特殊方式进化而来的植物,继续定向培育有进一步进化的可能】
可能是一直被春律信使催化的原因,石肤软藤竟获得了快速生长的特性。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让维林惊讶的还是它竟然还有继续进化的可能!
这就好比自己辛苦写的毕业论文,导师看后一脸郑重地告诉你,好好改改,冲一下《自然》!
维林伸出手指,轻抚已浓缩成不到一米的藤蔓。
触感冰凉柔韧,像是品质上佳的钢丝,可以毫不费力地弯折出任何角度,且塑型后绝不回弹。
现在建材有了,接下来就是施工了。
维林略作思考,在纸上记下了许多记录,又对里奥嘱咐了一遍,让他带着两名佣兵离开了营地。
而后,他来到营地中央,迎着村民们投来的好奇目光,捡起一根烧火棍,就在空地中央的泥地上画了起来。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先是画了一个复数锐角的星形轮廓,紧接着,又是从中心发散、如同雪花结晶般的内部线条,将整个区域分割成了数个规则的扇形。
村民们渐渐围了过来,看着领主大人的举动,满头雾水。
“这......这是在干嘛?画着玩吗?”
“好像是魔法仪式?”
“别是疯了吧......”
人群中议论纷纷,老沃克更是看得直摇头,领主大人果然是异想天开。
维林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站起身,指着地上的线条,对一旁的巴雷特下令:“沿着这些线,挖出半米深、半米宽的沟渠。”
虽然同样不解,但巴雷特和手下的佣兵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他正要招呼手下,却突然“咦”了一声,蹲下身仔细看着地上的图形。
他看不懂整体,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军事上的美感。
“大人,这些角,是不是能让防守的人攻击到城墙下的敌人?”他迟疑地问。
维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没错,这叫棱堡,消除防御死角只是它最基础的功能。”
回忆着曾经参加过的战役,巴雷特倒吸一口凉气。想象着如果自己要攻打一座这样的堡垒......那将是所有步兵的噩梦。
收回对维林的敬畏,巴雷特更认真的执行起命令。
在他的带动下,开拓民们被迅速组织起来。
很快,在这片未来的家园里,一道道在他们看来规整,但用途未知的沟渠逐渐成型。
他将柔软的藤蔓顺着沟底铺开,如同布设电路一般。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着眼前的这个宛如巨型祭祀现场的工地,眼神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
在他的脑海中,这并非杂乱的涂鸦。
外部,是集欧洲防御之大成,足以让任何攻城者止步城下的星形棱堡。
内部,是广场、排水渠、居住区、公共浴室......一座小镇的雏形,已然包含在这最基础的线条之中。
但这一切,围观的村民们看不懂,他们只看到年轻的领主,带着人挖了一天的沟,然后把两根黑乎乎的藤蔓埋了进去,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一个拎着木桶的孩子,不解地扯了扯他父亲的裤腿。
“爸爸,领主大人在做什么呀?”
他父亲正累的满头大汗,看了一眼那些沟渠和藤蔓,心不在焉地回答。
“玩泥巴呢。”